第260章 終於等到你(3 / 3)

至於那額頭上忽然冒出來的一個王印,聶青婉也沒對任何人提。

因為她就隻看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

聶青婉雖然奇怪,但女兒出身的時候五彩祥雲陡降,百鳥齊鳴,可以想見,女兒可能真不是普通人,聶青婉也就不那麼大驚小怪了。

再加上後來也沒有再出來,聶青婉就不向任何提這事。

殷天嬌兩歲的時候,已經能夠很清晰地說出完整的話,也能自己穩穩當當的走路了。

那天殷天嬌衝她說:"母後,你不想父皇嗎?"

這是女兒長到兩歲會開口說話以來,頭一回提她的父皇。

聶青婉看著站在麵前小小的一團的女兒,柔聲說:"你父皇不在了,母後想了也沒用,母後不想。"

殷天嬌歪著腦袋看她:"母後,你常常教導孩兒,不可以言而無信,不可以信口開河,更不能無故的對人撒謊。"

聶青婉挑眉看她,伸手將她抱起來,擱在懷裏,她低聲問:"嬌嬌這話是什麼意思?"

殷天嬌說:"父皇在等你。"

聶青婉猛然一驚愣,將女兒的小身板扳過來,麵對麵地看著她。

看著她清透的宛若水晶一般的黑眼睛,聶青婉忽然有一種錯覺,她的女兒,什麼都知道,知道她的父皇並沒有死,知道她的父皇在緣生居,知道她的父皇可能真的在等她。

聶青婉柔聲問:"母後說了,你父皇不在了,嬌嬌這話是想讓母後去地府陪你父皇?"

殷天嬌說:"不,父皇不在地府。"

心腔莫名的緊了緊,聶青婉問:"那你說,你父皇在哪裏?"

殷天嬌說:"老家。"

聶青婉:"……"

老家?

殷天嬌說:"烏雅河。那是老家。"

說完,她推開了聶青婉,小腿撐到地上,在宮女太監們的驚呼聲中一蹬一蹬地跑了出去。

她說漏嘴了,母後這麼聰明,是不是猜到她是誰了?

殷天嬌離開後,聶青婉確實有那麼片刻的驚然,烏雅河?老家?烏雅河曾經住著誰?傳說中的神龜。

而據說,女兒出身的那天,烏雅河裏的烏龜一夕之間全部消失。

回想起烏雅河裏那個帶頭的烏龜。

聶青婉心底一怔--

鬧鬧?

不可能。

聶青婉甩甩頭,起身去追殷天嬌了,追到後,將她抱到懷裏,再去看她的手掌心,仔細地研究著她掌心裏的龜紋,然後總覺得這龜紋很熟悉,熟悉到令人心驚。

聶青婉倏地看向女兒的臉。

殷天嬌:"……"

殷天嬌心虛地別過臉。

聶青婉扭頭衝任吉說:"傳三公和五將都進殿,本宮有事吩咐。"

那一天,聶青婉將殷天嬌托付給了三公和五將,離開了大殷皇宮,她去了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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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一年又一年,殷玄在緣生居住了兩年了,這兩年裏,他在院子裏種了很多花,也給院子加了不少東西。

這其中陸陸續續知道內情的人過來看了他。

最先來的是殷天野,然後是殷德,然後就是三三兩兩結著伴過來的殷氏皇族之人。

還有住在大名鄉的夏途歸以及他的夫人。

還有王芬玉和李玉宸等。

皇上死了,以前的後宮全部都散了,那些宮妃都被聶青婉打發著離開了,離開前也給了很多補貼的銀兩。

李玉宸自然也回了家,知道殷玄在這裏養傷後,也知道他醒了後,她就跟王芬玉一起來看了他。

還有聶氏之人,第一個人來的聶家人是聶北,後來就是蘇安嫻,因為蘇安嫻的原因,這兩年蘇城的蘇家也陸陸續續的來他這個院子,給他送些當地有名的吃的,再後來,就是聶西峰和聶不為。

然後就是華府一家子人,在這些人中,袁博溪對他是最好的,可能是因為在她眼裏,他如今不是皇上了,是她女兒的丈夫,所以對他格外的親切。

陳溫斬也來過。

李公謹和李東樓也來過。

甚至是冼弼都來了。

可唯獨她,沒來。

她一直沒出現,兩年了,頭一年她懷孕,他沒醒,她不來,他能理解,可之後這一年,她為什麼不來看看他?

他的女兒他一眼都沒有瞧到,回回都是聽別人說,他這個當父皇的,當爹的,還不如外人。

因為這,殷玄還把聶青婉給惱上了,有時候恨恨地想,不來算了,你就不要來了,我一個人也挺好。

這一年多的時間,臥伏美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殷玄對外稱姓南,南姓是他母親的姓氏,他用了母親的姓,但名字沒變,對外他叫南玄,見過他的人都稱他為南公子,因為他的院子正對著烏雅河,烏雅河因為神龜一夕之間全部消失的神奇之事而遭來很多遊客,為此,他們這個小院也成了風景點之一,有時候更有遊客要進來參觀,有些甚至願意出錢,要進來休息休息,為此,隨海鼓動著殷玄,辟了前院,作為風景臨休點,但並不是每一天都會有人來,偶爾會鬧哄哄的,偶爾也會很清靜。

旁邊的隔壁,也就是臥伏美住的別院,也跟殷玄一樣,辟了前院出來,作為風景臨休點。

因為是鄰居,臥伏美又對殷玄念念不忘,故而就經常來。

殷玄沒醒以前,她回回來都帶花。

殷玄醒了之後,她回回來都帶吃的,是做的熱氣騰騰的飯菜。

殷玄婉拒了之後她還是會帶,後來殷玄也不說了,通常都是華子俊接過去,當著臥伏美的麵把那飯菜給吃了。

殷玄的身體已完全恢複到了最頂盛時期,華子俊完全可以走了,但他就是賴著不走。

他不走就不走吧,殷玄也無所謂。反正吃的又不是他家的飯菜。

因著華子俊的原因,臥伏美跟殷玄和隨海的關係也越來越自在,殷玄和隨海都不是瞎子,看得出來華子俊對這位臥小姐十分上眼,他二人也就默認了臥伏美回回都踩他們家門檻的行為。

偶爾四個人還會結伴,去遊大名鄉的風景點。

一年相處下來,關係親的不能再親了。

而一年的相處之後,華子俊和臥伏美也開始變得古怪,比如說,偶爾他倆會一起消失,又會一起出現。

比如說,到了飯點,臥伏美不再送飯了,華子俊會蹭到隔壁去。

這一係列的變化都在向殷玄和隨海傳達一個信息,那就是,華子俊把這位臥小姐搞定了。

轉入冬天之後,天氣極冷,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來臨的時候,華子俊說他得走了。

殷玄又不眷戀他,自然不留他,但抬頭看向窗戶外麵的大雪,他輕微的擰眉:"這樣的天氣走,不方便吧?"

華子俊說:"練武之人,不在乎這個。"

殷玄說:"也對。"

他端起茶盤上的一壺熱茶,熱茶嫋嫋。正往上冒著徐徐熱氣,茶香四溢,是他自己栽種在院子裏的黃茶,夏天曬幹,摘掉莖幹,專取葉子泡的茶,十分香甜,煮一壺這樣的茶,殷玄能坐一個下午都不動。

殷玄輕輕抿一口,又抿一口,然後就享受地低頭喝著。

隨海在一邊伺候著,聽華子俊說要走,他幾乎想都沒想,出口說:"你走了,那臥姑娘呢?"

提起臥伏美,華子俊深深一歎息,也端起麵前的一杯熱茶,喝了起來。

兩口之後,他擱下杯子,揉了揉眉心:"我會過來提親的,這段時間你們先幫我照顧一下她,我回家處理事情,處理完了再來。"

殷玄不置可否,照顧什麼的,那也是隨海的事情。

殷玄點點頭。

華子俊便很放心地離開了。

華子俊前腳剛走。後腳臥伏美就來了,她似乎哭過,眼睛有些紅,大概因為很熟悉了,而她跟華子俊的關係殷玄和隨海又最清楚,所以她的情緒並沒有任何隱藏,有多傷心就表現的多傷心,哭著向殷玄和隨海哭訴著華子俊這個負心漢的種種惡行。

殷玄聽的額頭直冒黑線。

隨海聽的大為驚奇,想著臥姑娘平時看著挺幹練,完全一副女強人的樣,居然還有這麼一副哭著罵娘的潑婦行為!

果然世上唯女人和小人難養呀。

沒走以前,卿卿我我,走了以後就是無敵負心漢。

人華子俊說了,會來提親的。

隨海拿這句話安慰臥伏美,沒想到卻遭來臥伏美更大聲的咒罵。

隨海也不敢說了,好哄歹哄把這姑娘給哄回了家,隨海都滿身大汗呀,這隆冬的大雪天,他居然會出汗!

愛情果然讓人不省心。

轉頭,看到自家少爺站在階前,披著一襲上等的青衣狐裘,抬頭望雪的樣子,他心口驀然一提,不好了,不好了。少爺又在想夫人了!

隨海趕緊上前,衝殷玄說:"少爺,外麵雪大,我們進去吧?我已經把臥姑娘安全送回去了。"

殷玄淡淡"嗯"一聲,卻站著沒動。

隨海說:"少爺,進屋吧?"

殷玄一抬腿,邁進風雪之中。

隨海一見,連忙也追了上去,追了一步,又停住,轉身去屋裏拿傘,拿了傘出來,看著殷玄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走出了院子,他跺了跺腳,把傘一撐,趕緊跟上。

殷玄出了門,看了一眼門前空蕩蕩的烏雅河,大雪飄飛,把河麵裝飾成了一片銀裝,銀裝之上,偶有幾片落葉點綴,其餘的便是茫茫霧色,及橋,及村,有遠方的世界,全是素裹銀裝。

頭頂的雪還是淅淅瀝瀝的落,帶著冷冬的寒風,帶起雪落枝頭的簌簌聲響,殷玄站在茫茫大雪之中,目視著前方的道路。

稍頃,他轉身走到雪樹下,隨海要為他撐傘,被他抬手給擋開了。

他就站在那裏,看著前方的雪路,問隨海:"她會來嗎?"

每一天,他都會這樣問。

隨海怎麼回答呢?

他又不知道夫人會不會來,什麼時候來。

但隨海還是不變的回答:"會的。"

少爺心中自有定見,問他也不過是那麼一隨口,他並不是要他的答案,他答什麼,都影響不了他心中的定見。

殷玄不應聲,隻是站在那裏,任雪花落滿狐裘,目視著前方的路麵,眼神漸漸變得溫柔。

她會來的。

婉婉,我在這裏等你,一直等你,等到你來的那一天為止,不管多少年,隻要你來,我就一定在。

後來的後來,殷玄再也無法忘記這一天,忘記這一刻,忘記這一冬的寒雪飄雪,那雪路的盡頭,馬車輕輕晃蕩,馬蹄輕輕跌起,撣起地上的層雪肆意飛揚,遠景如霧,卻又如一個慢鏡頭,緩緩鋪開在眼前,那一頭駿馬,那一輛樸素的馬車,那坐在馬車上趕馬的人,那揚起的馬鞭,那顏色素淨的車簾,那車簾掀起的瞬間,出現在風雪中的佳人--

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的視線裏,撞進了他的懷抱。

當她從馬車裏走出來的那一刻,殷玄的眼眶驟然一熱,他站直身子,一步一步走過去,迎著風雪,迎向他的愛人。

聶青婉還在馬車上,就被殷玄一把抓住,扯進了懷裏,緊緊抱住。

他低聲喊:"婉婉。"

婉婉,我終於等到了你--曆盡半生,曆盡坎坷,曆盡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