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和雪梨相視一望,雪梨道:“不是聽你一麵之詞就行了的,你可別扯謊,若事後知道你說的是假話……”
“奴婢不敢!”烏梅趕緊道。她不自覺地一撫胳膊上新落下的鞭傷,周身都一悚,“要是有假話,就、就讓禦令衛的大人們打死我!”
可若這不是假話,是誰把罪名栽贓給她們的?
雪梨和謝昭走出她們的房間後都沉默了好一會兒,二人神使鬼差地徑直走到了阿沅房門前,聽到裏麵傳來阿沅的說話聲才如夢初醒。
阿沅的聲音聽起來精神尚可,清脆地背著前幾天剛學過的《春曉》,時不時還打個哈欠。
謝昭遲疑了會兒,抬手一叩:“開門。”
“父皇?”阿沅明顯一陣驚喜,轉而卻又道,“奶娘別去!”
而後裏麵稍稍安靜了一瞬,再有聲音時,就已明顯近得隻隔了一道門了。
阿沅說:“父皇別進來啦,我不要父皇生病。您去看姐姐和弟弟妹妹,啊……再幫我跟娘說,豆沙包好吃!”
一瞬間,雪梨的淚水決堤!
隔著道門聽到的話,顯得阿沅格外天真又格外懂事。他既明白不要父母跟他一起生病,又並不知道自己現下生的病其實很危險。
短短刹那裏,雪梨好像覺得這一道門已經讓他們陰陽兩隔了似的,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推門……
謝昭一摟她:“雪梨!”
阿沅:“……娘也在?”
雪梨怔怔,抬手抹了把眼淚,笑道:“嗯,娘在。”
阿沅開心地一笑:“娘我中午想吃油菜粥!”
“好……”雪梨點頭應下,身後忽然一陣腳步聲很急促。
二人一並回過頭,見徐世水在身後一拜。
其實徐世水平常用不著這麼行大禮的,但他想著方才的場麵,腿軟!
他吞了口口水:“陛、陛下……娘子,魚香它,它它它……傷人了!”
雪梨大驚失色:“什麼?!”
“就在院外北邊的拐角處,傷了個宦官,倒倒倒不是您九格院的人!”徐世水舌頭打結,緩了一瞬才繼續說,“帝姬身邊的楊桃正好也在,嚇得不輕。正好附近有侍衛巡視,就先把魚香圍了。”
越有事越來事!
雪梨心裏一團亂,見謝昭往外走便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到了北邊甫一拐彎,謝昭急退一步轉身就把雪梨按在了懷裏。
雪梨:“……陛下?”
“別看。”他吐了兩個字。她不自覺地想想眼前到底什麼樣,同時聽到了魚香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謝昭側眸看著眼前,那宦官的一條胳膊被拽下來扔在一邊,人與胳膊之間的鮮血淋了一地。
他疼得起不來,滿嘴是血的魚香就在他旁邊,相距不過半步。他慘叫著,魚香不管,但附近的侍衛稍稍湊近一點想扶他走,魚香立刻就呲著牙一眼掃過,眼中滿是警告。
那個叫楊桃的宮女倒未受傷,麵無血色地跌坐在牆邊,渾身發抖不止。
謝昭試著叫了聲“魚香”。
緊張得連脊背上的毛都炸起的魚香半點沒有放鬆,隻掃了他一眼,就又繼續以要應戰的姿勢緊盯著眼前衝它拔了刀的侍衛們。
雪梨被他強按在懷裏看不到,也覺出氣氛不對,猶豫著也喚了聲:“魚香?”
魚香的視線稍微挪了幾寸,目光略微緩和。
而後,它維持著對周遭眾人絲毫不放警惕的姿態,一步步踱向謝昭和雪梨,眼中森意懾人。
謝昭仍攬著雪梨,一步步往後退,幾步之後就退得看不見轉角那側的慘狀了,魚香卻還在往前走。
他的手小心地挪了挪,往衣襟裏一探。
雪梨隻見一縷寒光,驚道:“你幹什麼?!”
“它的野性出來了,會傷人。”他指間捏緊了銀鏢,目光則與魚香對視著,半點都不敢放鬆。
幾步外,魚香回頭看看自己弄出來的血腥,又看看眼前明顯在躲它的二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嗷……”它小小地叫了一聲,前爪向後一撤就坐下了,後一聲明顯委屈,“嗷嗚。”
“魚香!”雪梨從謝昭懷裏掙出來,順手奪了他手裏的銀鏢,自己加著小心往前走了兩步,“魚香你……”
一嘴的鮮血淋漓真可怕!嘴邊的毛都染紅了!
“嗷!”魚香嚎了一聲,輕輕一躍向雪梨撲來。雪梨猝不及防間下意識地一退,未及躲閃魚香已落在了腳邊。
但聞謝昭一聲驚呼,雪梨眼見魚香張著嘴衝著自己咬下,卻沒感覺到疼痛,定睛才知隻是被咬住了裙擺。
魚香拽著她就往拐角那邊走,雪梨被扯得腳下不穩,連呼了三聲“魚香”之後血腥的場麵終於映入眼簾……
雪梨倒抽著冷氣嚇傻在原地,魚香再往前一拽見拽不動,狐疑地轉過頭來?
“嗚。”魚香繞到她後麵低頭拱她的小腿,推著她還要她往前走。
“魚香你嚇著她了!”謝昭幾步追上也忘了野性的事了,伸手狠一拍魚香的腦袋,“坐下!”
“嗚……”魚香不情不願地坐下,可憐巴巴地抬眼看看呆立中的雪梨,轉而又拿腦袋拱謝昭,“呼!”
它是要他們去看什麼?
謝昭眉心緊鎖地低頭認真看看魚香,魚香已戾氣不再,滿眼和順地一個勁地拿頭拱他、拿爪子扒拉他。
像隻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