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冀江聽完阮娘子的感歎後,眼簾低垂:可不?太會編了!
裏麵關於孿生子的這個說法,在古籍裏還能查到點影子,隻要譚家那邊也點頭承認自家確實信這個,旁人就不能瞎懷疑進宮奔喪那位是惠妃夫人本人。
真假摻半的故事最容易讓人全盤相信,再者,誰會覺得皇帝陛下本人在扯這種彌天大謊啊?
哎,這故事還透著點姐妹終生不得見的悲情——陛下您不打算無事時多編編類似的故事賣到民間嗎?沒準兒能賺不少錢呢!
這邊陳冀江心裏揶揄得不停,那邊,雪梨已然晃著皇帝的胳膊打算求他把這個故事完整地寫出來了。孩子們都大了,連阿淙阿泠也到了能聽故事的年紀,這種新奇的故事多好啊!
雪梨覺得這比什麼富家小姐和負心漢的故事中聽多了,這個講完之後,她可以跟孩子說“古籍裏的話不能全信,孿生的孩子多著呢,阿淙阿泠就是孿生,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嗎?讀書也要會自己琢磨,讀什麼信什麼,就容易鬧出這種親人永不得見的悲劇來!”。
她把這個說道理的思路都理出來了,謝昭一聽就扶了額頭,這是非寫不可了!
罷了罷了,到底是給自家孩子講道理。帶孩子也不該是她這母親一個人的事,該他出的力他得出。
於是謝昭讓人先行裁紙去了,起碼照著幾萬字的長度寫吧,睡前講給孩子聽也能多講幾天。
當日下午,惠妃譚雨嵐的“妹妹”譚雨芯和丈夫一起進宮憑吊姐姐了,譚雨芯在清馨殿前哭了一刻工夫後強行被人請走,怕她有著身孕哭出個好歹來。
兩刻之後,雪梨在九格院見到了他們。
他們是隨著皇帝一起過來的,兩天前很想見惠妃一麵的雪梨眼下真見著了卻覺得不知該說什麼好,站在院門口蒙神看了她半天,才福身打了個招呼:“譚二小姐。”
“阮娘子。”她回了一福,臉上的淚痕仍然可尋,眼底倒是笑意滿滿,“打擾娘子了。”
“……請進吧。”雪梨趕緊把人往裏麵讓,譚雨芯沒多推辭,提步便進去了,那遊俠攬著她一並進去。
謝昭等到二人都進了正屋才邁過院門,不著痕跡地一掐雪梨的腰,壓音:“犯什麼傻!又不是真頭一回見!”
雪梨咧咧嘴,有意沒放低聲音:“這位譚二小姐和惠妃夫人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孿生姐妹嘛。”皇帝的聲音也恢複如常,一睃屋裏,糾正她道,“別一口一個譚二小姐,人家早成婚了,夫家姓遲。”
雪梨就幹脆利落地改口稱她為“遲夫人”了。
四人落座後飲茶閑說了幾句,各自表了表對惠妃夫人的哀思,遲亦明身為遊俠似乎實在不善於做戲,就以沉默來表達“痛苦”。
而後屏退宮人,房裏的氣氛就鬆快了。
雪梨知道陳冀江會把宮人都遣得遠遠的,毫無顧忌地拱手對譚雨芯作揖:“恭喜恭喜,孩子滿月的時候,我給您料理滿月宴去。”
譚雨芯“撲哧”一笑:“滿月宴不勞阮娘子,我倒想問問,今兒晚上吃什麼?”
雪梨聽得一訝。
這話真不像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至少從前的惠妃譚雨嵐是決計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雪梨想了想:“遲夫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我大體知道,少俠您有什麼忌口沒有?”
遲亦明一愣,有點不自在:“沒有……娘子隨意。”
雪梨就擼袖子下廚去了,這一頓飯真是做得她神清氣爽。
惠妃不止是在稱呼上變成了“遲夫人”,她是整個人都完全不同了。眉目間含著的笑意不是從前那種端莊的笑,更加真心實意,便也顯得更加靈動。好像從頭到腳都添了靈氣,看起來活生生的。
備好膳後,雪梨也沒叫宮女來廚房,直接自己端著往前走。在必經的南院後門處,她舉目望去,譚雨芯正蹲在地上摸魚香,遲亦明則在旁邊手足無措——他也想湊過去摸,但對他毫無印象的魚香一見他走近就呲牙低吼,他便不得不趕忙把手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