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從海裏拉到船上的時候,沈何夕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嗆進鼻腔和咽喉的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咳咳……咳咳……”
再次呼吸到空氣的感覺隻能用暢快淋漓來形容,在這一刻,沈何夕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重生。
哥哥還活著!
熙熙攘攘的早市碼頭上,人們都在挑選剛剛離開大海的鮮美食材,沈何夕不過是被幾個泡塑箱子推擋了一下,就找不到哥哥的身影了。
另一邊沈何朝剛從一艘漁船上挑好了幾個海膽又去了旁邊的舢板上看遠洋船帶回來深海魚。
喊了十幾聲也找不到沈何朝,沈何夕的心裏被強烈的不安籠罩著。
在碼頭伸入海中的地方,沈何夕鍥而不舍地用雙眼搜尋著海麵,漲潮時分,浪潮一個接著一個,想要看清水下簡直是方夜譚。
不知為何,沈何夕突然覺得海中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掙紮。把外套一扒,沈何夕跳下了海。
早晨的海水很涼,沈何夕穿著背心短褲在水裏打了個哆嗦。
靠近碼頭的海水一點也不幹淨,商販們挑揀出的臭魚爛蝦還有死螃蟹和蛤蜊殼都堆在岸邊,漲潮的時候都泡進了海水裏。
沈何夕什麼也顧不得了,她隻想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在哪裏。
發現水中真的有人,而且那人真的是哥哥的時候,她是真的感到了絕望。
雜亂無章的尼龍漁網捆住了他哥哥的腳,連呼救都不能的沈何朝隻能在水裏無助地掙紮,他試圖解開漁網,可是失敗了。支撐著碼頭的木樁還有水麵都離他不到兩米遠,這短短的兩米對他來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看見沈何夕也跳下來,沈何朝顧不上自己的處境危險,一把揪住沈何夕避免她也被漁網困住,這個動作讓他整個人再次下沉了一些,漁網的尼龍繩像是趁虛而入的幽靈,往他的腳上死死勾纏。
沈何夕潛到水下去去給哥哥把漁網解開,可是漁網結實又細密,在沈何朝的腳上越纏越多。
因為先前沈何夕一直在岸上喊沈何朝的名字,又在碼頭上一下子跳到了海裏,有人猜到是出事了,紛紛從岸上跳了下來。
幾個深諳水性的漁民看到水下是這樣的情況,又扒回岸上喊人拿工具。
沈何夕用手按住沈何朝的肩膀,竭力讓他整個人放鬆下來。
因為缺氧,沈何朝的臉色顯得很痛苦,沈何夕捏著他的肩膀,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海水讓她雙目刺痛,可是除了眼睛她沒有任何方式能向沈何朝傳達一定能活下去的意念。
年僅十七的女孩兒眼眶微紅,麵色慘白,她的表情在斑斕的海水裏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
沈何朝已經撐不住了,缺氧讓他的身體和意誌處於崩潰的邊緣,他的手腳無意識地撥弄和掙動,讓救援的人根本無從下手。
如果他不能鎮靜下來,根本等不到別人救援他就得死在這裏了。
見勢不妙,沈何夕抬起手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沈何朝的臉,讓他恢複意識,最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臉上。
水下,一對兄妹有了他們出生以來最親密的接觸。
抬起頭,沈何夕看著沈何朝,做了兩個詞的口型,一次,又一次,沈何朝雙目圓睜,看了她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沈何夕就此轉身往碼頭遊去。
還身陷險境的沈何朝安靜了下來,就像他一直以來的存在那樣安靜,旁邊的漁民還在和漁網糾纏,他的腳停止了撥弄,漁民們的工作也輕鬆了很多。
妹妹:“別怕,等我。”
也許是很短的十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沈何朝最後一口氣已經憋到極限的時候,沈何夕回來了。少女纖細的手裏用拇指狠狠地按著塑膠管子的一端,遊到沈何朝跟前,她近乎粗暴地把管子插進了沈何朝的嘴裏。
管子的另一端在岸上,這條管子本是魚販們為了維持海產鮮活用的注氣管,現在,成了沈何朝的救命管。
岸上,賣水產的大媽還處於震驚石化的狀態,剛剛那個女孩兒直接搬開了兩個摞在一起的玻璃水箱抽走了最長的那根換氣管。
水箱!兩個!這個姑娘是吃了大力丸了?
新鮮的空氣沿著管子進入沈何朝的肺部,身邊還有妹妹一直用手告訴他解開漁網的進度,沈何朝的眉目舒展了開來,看著扶著他雙臂減輕他體力消耗的妹妹,他做了一件從九歲起一直想做卻沒有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