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自在失笑,一聲令下,馬車緩緩開動,朝城門駛去。
劉水東張西望,開始觀察這車上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避城門守兵的檢查,偏偏如此寬敞的馬車裏,除了一桌一榻一壺茶,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徐自在任由她焦躁,顧自倒了一杯茶,一派文雅清和:“要不要來一杯?”
劉水想也沒想就接過去,一口倒幹,然後發現這麼一杯根本阻止不了心內對水焦灼的渴望,於是一挽袖子將茶壺提起,嘴對嘴倒下,咕嚕咕嚕灌得酣暢淋漓。
徐自在就那麼靜靜看著她,眼底有些許笑意,沒說什麼。
劉水喝飽了,放下茶壺,想了想,極為自然地問他:“哪裏可以藏人?”
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徐自在唇邊揚起笑意,手在桌麵上某處一按,車廂後轅忽然拉開一扇小門,劉水二話不說直接閃身進去,小門緩緩關上,馬車內一人一榻一桌一茶,一切如故。
徐自在安然躺在小榻上玩拇指上的大扳指,神情凝慮,若有所思。
穩坐齊洲王之位,可不能一點手腕都沒有,他在京城也有不少眼線,水泠月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的。
想起一路走來,他們也相識相知如故友,終是錯過,到如今她落得如此慘狀,無法不唏噓。
他從來就不覺得軒轅瓊是個好東西,水泠月嫁給他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隻是那時她皎如明珠,而他卻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
多年後,他孑然一身,依然無法忘記她,然後聽說端王為了賭約隨意玩弄她的感情,親手打掉她的孩子,聽信讒言把剛墜胎的她關在柴房裏,使她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他到底抑製不住心頭怒火,派了人去找她,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她還是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寧可待在潮濕昏暗的柴房裏,也不肯離開那人。他的心到底是苦楚的,可她竟然說——“若誠心解圍,不如先斷捆綁之繩,有空就去肖冉閣看看。”
肖冉閣,那不是軒轅瓊的京城據點嗎?
難道說她……
後麵的他不敢多想,卻又忍不住不想,於是他非常樂意地把這消息分享軒轅臻那裏,回頭剛想不顧一切將她從端王府拐出來,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他,好歹過得好好的就行,然後他很鬱悶地發現,她失蹤了,任憑他動用京城所有一切情報網,都沒能找到她半個影子。
心中不安每時每刻都在擴大化,他也都做好了凶多吉少的準備,誰料……兩人居然就在京城的街道上碰麵了。
這算不算,人生處處有彩蛋,有緣何處不相逢?
思慮間,城門守衛已經搜查完馬車放行,兩匹駿馬揚起蹄子踩著沉穩的步伐朝郊外趕去,正午的驕陽當空懸掛,耀眼明媚得令人驚讚。
據城門拉開好一段距離後,他打開車廂暗門,招呼道:“出來吧。”
馬車裏一片安靜,繡花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楚聽見。他詫異抬眼望去,暗格裏的女人靜靜靠著車廂,雙目緊攏,就那麼睡著了。
睡著了……
徐自在嘴角一抽,對他竟然是這麼放心嗎?
眼神閃了閃,忍不住眉梢掠過些許笑意,傾身過去,將人從暗格裏抱出來,見她睡得安詳,搖搖頭,將人平放在軟榻上,將毯子往上扯了扯,蓋住她單薄的身子。
這丫頭一定是累壞了。
不過這麼狼狽,出現的恰好是這個時間,想必之前一定沒少被軒轅瓊折騰。
那天殺的,做事如此陰狠,看他怎麼收拾他!
雙目怔怔盯著她蒼白瘦削的麵容,眼底心疼和眷戀緩緩流過,心中百味陳雜,一時間不知如何說法。索性不言不語,靜靜看著伊人,思緒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