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喬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疲倦的身體在睡眠中迅速地恢複了，同樣也消耗了許多能量。
她一覺醒來，感到了渾身無力，餓得頭暈眼花。吃了一大碗宋霖做的熱氣騰騰的鹵肉麵後，她的精神頭終於恢複了不少。
宋霖問起宋喬昨晚到底怎麼回事。宋喬回答說是半夜夢遊了，可宋霖看起來一點都不信。
“你夢遊跑出去，還掉進水坑裏了？”宋霖蹙眉道，他表情認真地盯著宋喬，“小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宋喬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昨天發生的事。
難道要她把全部實情都告訴宋霖？
宋喬並不是不能信任宋霖，隻是她還沒準備好把自己的秘密和被人分享。因為她所擁有的能力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所知的領域，如果宋霖知道了……
宋喬無法想象她哥會有什麼反應。
說實話，自從昨天晚上那件事發生後，連她自己都對金蝴蝶的能力產生了一絲恐懼。她現在還隱約能嚐到嘴裏殘留的血腥味，當然，那可能隻是她的幻覺而已。
她竟然喝下了人類的血……而且一點都不覺得惡心。
金蝴蝶飛了起來，落在了她的指關節上。
宋喬看著金蝴蝶，不禁自嘲地心想，難道她下一步就要進化成吸血鬼了嗎？
如果真變成那樣，那她豈不成了名副其實的“怪物”，就和董娟當初說的一樣。
見宋喬不說話，宋霖歎了口氣，道：“你吃飽了嗎？鍋裏還有點麵條，我去給你盛去。”
宋喬很快就消滅了第二碗麵。
宋霖目不轉睛地看著宋喬吃麵，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我已經幫你請假了，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宋霖道，“對了，熱水器已經燒好水了，待會你去洗個熱水澡，省的感冒了。”
宋喬“嗯嗯”地答應著。
宋霖伸手摸了摸宋喬的額頭，“還好，沒發燒的跡象。”他又蹙眉捏了一下宋喬的臉頰，“是我最近沒怎麼注意你嗎？你好像比以前還瘦了。”
宋喬下意識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頰，好像確實瘦了一些。
吃完飯後，宋喬去稱了一□□重，竟然比先前掉了八斤多！
照鏡子一看，她的臉頰都有點凹陷的趨勢了。
才一夜之間，她就像是餓了十天的饑民一樣，掉了這麼多體重，看來昨天那場大戰確實消耗了她太多的身體能量了。
……
休息了兩天後，宋喬就回學校去上課了。
宋霖本來想帶她去醫院看看，問問夢遊的事，但是卻被宋喬拒絕了。
“你就放心吧，我以後肯定不會夢遊了。”宋喬安慰道，“快期末考試了，我不想落下太多課程。”其實她並不是在意期末考試，初二的課程她早就溫習得差不多了，她隻是不想閑在家裏無所事事罷了。隻要她一閑下來，她就免不了要胡思亂想。
宋霖蹙眉道：“那你上學路上小心點，注意點車，身體要是不舒服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手機有電吧？圍巾帶了沒？多揣點吃的……”
宋霖就像孩子母親似的耐心地囑咐宋喬，宋喬也一一答應了。
她在書包揣上幾塊士力架和一袋軟麻花，圍上圍巾，背起書包就出門去了。
一出門，宋喬便被麵前的一片白茫茫晃得眼睛有點睜不開眼。那天的雨隻下了幾個小時，之後就變成了雪，雪下了整整兩天，在小區的地麵上蓋了厚厚的一層潔白晶瑩。
到了學校後，一進門，宋喬就被朱冰雪和倪妍拉到一邊，問她病好了沒。倪妍又抱怨起了班上的男生，說在宋喬沒來的這兩天裏，天天在自習課上搗亂，還在體育課上欺負女生雲雲，完全把宋喬當成了他們班上一切大小事務的負責人。
“男生們太討厭了。”倪妍生氣道，“我昨天讓他們換飲水機的水桶，他們誰也不願意換！以前不都是你換的嘛，所以他們都開始犯懶了……”
宋喬“嗯”了一聲。
旁邊的王盛諷刺了一句：“還不是因為你的態度不好，用命令的語氣，誰願意幫你啊。”
“我哪有啊！別瞎說！”倪妍的腮幫子氣鼓鼓的，鼻孔微張，一張小臉微微泛紅，看起來確實很生氣，說著就揮起拳頭打了王盛肩膀一下，王盛立刻捂著肩膀假裝很疼似的嚷嚷著“疼啊疼啊”。
倪妍皺眉道：“別裝了，哪有那麼疼。我……我又沒使勁兒。”她嘀咕了一句“怎麼會疼”，又錘了朱冰雪一拳，還征詢了朱冰雪的意見，“朱冰雪，你看我沒使勁兒吧？”
朱冰雪揉著肩膀，道：“呃，我打我這下是挺疼的。”
王盛呲牙：“你看。”
倪妍臉紅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轉過去不說話了。
宋喬默默地看著他們打鬧，耳畔充滿了教室裏學生的喧鬧聲，還有人在叫著“誰把我文曲星裏麵的俄羅斯方塊破紀錄了”，後排幾個男生還在大聲議論著昨天電視裏轉播的籃球比賽。
窗外和煦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她的身上。
她忽然有種錯覺，現在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回憶起昨天晚上那些可怕的場麵，她又覺得現在才是現實，昨天發生的事情才是她的幻覺。
很快，早自習的鈴聲響了起來。
唐老師走進教室，讓英語課代表開始播放英語聽力的磁帶。教室裏安靜了下來，但仍然有一些學生在偷偷搞小動作，宋喬前桌的王琳一直在悄悄玩手機裏的貪食蛇遊戲。
宋喬一邊轉著筆，懶洋洋地托著下巴聽著聽力，一邊盯著王琳的輕輕晃動馬尾辮看。她忽然再次變得困倦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窗外。
窗外的操場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此刻太陽才升起沒多久，雪地反射著溫暖的晨曦，整個校園都顯得似乎亮堂多了。
宋喬看著看著，忽然覺得眼皮開始打架。
……也許她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
這個念頭才剛剛在她的腦海中冒頭，她竟然就托著下巴打起了瞌睡，陷入半夢半醒狀態。
她依稀看到眼前出現了幾點金色的光芒。
黑暗之中，那些光芒像螢火蟲一樣飛舞。
宋喬在夢境中想伸出手抓住螢火蟲，但是她的手臂軟綿綿的，根本抬不起來。
“螢火蟲”們越來越多，最後迅速地聚集了起來，形成了一行閃爍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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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人類。”
文字迅速地轉換了。
“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與你對話了。”
“根據我們世界智能核心的指示，金蝴蝶實驗第一階段將告一段落。”
宋喬不禁心道：“智能核心？”
金字立刻回答了她的疑問。
“智能核心是千萬智慧的聚集體，是萬能的神，是超越了你們理解範圍的存在。它誕生於人工智能，最終獲得了自我意識。”
金字飛快地重組成了另外一段話。
“金蝴蝶實驗取得了空前的進展，完全超出了智能核心和我們所有人的預料。”
“人類雖然渺小如螻蟻，但是你們的行為從很久以前就令我們著迷……”
“如果沒有你們，我們也將不複存在，我們的智能核心也就不會誕生。”
金字變換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了，宋喬幾乎來不及讀完所有的字，那些字就又消失了。
“所以智能核心很早以前就意識到，如果想要進化，它就必須從人類身上汲取它所需的養分——那便是從人類行為中分析得到的數據。”
“而想要得到需要的數據，我們必須插入一個經過嚴格計算的變量。”
“這個變量就是金蝴蝶。”
“從金蝴蝶實驗裏，隻能核心獲得了大量的數據，終於得到了一次進化的機會。”
“這是智能核心產生自我意識以來的第一次飛躍性的進化，它為此等了上千年，終於累積了足夠數量的數據，從而得到了從量變到質變的飛躍，而從你身上得到的數據又恰好是最後的一點。”
“這世界上並沒有巧合，你的出現是必然，也是核心早就預料到的，不過我們仍然想要感謝你的貢獻。”
“雖然我們已經破例滿足了你兩個願望，但是我們仍然打算給予你最後一件禮物。”
金字隔了幾秒，才重新組成了一行字，像是在刻意吊胃口似的。
“這件禮物，就是金蝴蝶。”
“金蝴蝶實驗結束後，智能核心將會回收所有平行宇宙和所有位麵的金蝴蝶。”
“你可以選擇將它交還我們，你的身體改造進度將歸零，可激活狀態也會消失，除此之外你的生活不會發生任何改變；你也可以選擇留下金蝴蝶。
“它仍然可以繼續通過內置程序進行進化，並且繼續通過智能內核的計算係統為預知身邊的人可能遭遇的危險。”
“現在，你的選擇是什麼？”
……又是選擇。
上一次宋喬的選擇很堅決，而這一次她卻猶豫了。
留下金蝴蝶嗎？
或者恢複正常，重新變成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安安穩穩地過完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從她得到金葉子的那一瞬間開始，她的人生軌跡就發生了變化。
雖然她並不喜歡這些金蝴蝶的創造者，也討厭被當成實驗工具，但是仔細回憶起來，她竟然有些慶幸他們選中的是自己。
宋霖還好好地活著，她的身體年齡還隻有十三四歲，大好的年華還在麵前等著她。她有得是機會去選擇，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生軌跡，或許並不會比上一世更順利，但起碼她已經比普通人多了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從某種意義來講，她已經比世界上絕大多數人要幸運了。她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宋喬以前以為自己很反感太過平凡的日子。她不想這輩子就像重生之前那樣，就那麼平平淡淡地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