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春香端著兩盤子菜進來,看到倪傑滿身茶水茶葉的狼狽樣,以及他暴怒之下舉拳要蹦過去打韓菡,還有何阿姨掉在他手臂上,阻止他打人,就趕忙大聲問:“這是怎麼了?怎麼一會兒工夫,就鬧成這樣?”

女神的出現,讓倪傑和韓菡兩位當事人都快速收斂了下脾氣,倪傑更是放下了舉起的拳頭,轉頭去看向春香帶些委屈地說:“你看看,你的朋友韓老師就是這樣子對人的?二話不說,就把我這一身弄成這樣子。”

“是他說話先侮辱人,他嘴臭,何阿姨也聽到了。”韓菡急忙分辯。

剛才倪傑罵韓菡的話,何秀紅的確是聽到了,但是聽到了以後,她對韓菡產生了新的看法,而且是不好的看法。

韓菡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時,何秀紅就覺得這個人打扮很古怪,盡管在春香的嘴裏說得是韓菡是搞藝術的,所以她的打扮很潮。

“潮”這個詞她懂,小年輕們喜歡用這個詞形容一個人打扮新潮。

她當時想,搞藝術的打扮古怪一點兒也沒什麼,況且人家又是老師,她這個中老年婦女看不慣,肯定是思想落後了才這樣。再加上,春香說韓菡昨天晚上幫她趕走了土狗,相當於是救了她,這樣一個熱心助人的老師當然是要好好對待,給人必要的尊敬的。

可是她從倪傑嘴巴裏聽到什麼“男人婆,搶春香,死變態”這樣的詞後,她立即想起了一些事情。就是社會上說的同性戀。電視上,報紙上,最近幾年可不少這種新聞,誰和誰好,誰和誰結婚,誰和誰鬧出情變,因愛生恨,殺人……這些事件的主角都是同性。她還知道女的和女的相好的,有些女的就像男人。而男的跟男的相好,有些男的就像是女人。並且社會上對這些人有一些貶低的詞彙,比如說什麼男人婆,玻璃,死變態這一類,反正聽在人耳朵裏就感覺是侮辱,是輕賤,是看不起……那些人呢,也是屬於藏在陰暗角落裏,不能曝光的人。

從一個陽光正直的老師一下子變成隸屬於陰暗角落跟老鼠一樣猥瑣的變態,何秀紅看韓菡的眼光都變得複雜起來。

所以在韓菡向她求證倪傑說出那些侮辱的詞彙時,她倒是承認了有這回事,不過,後麵她又添了一句:“韓老師,你也是不對,倪大老板說歸說,你何必要動手拿茶潑他。你這樣子,一點兒也不像老師。還有,我家春香請你來吃飯也是一片好心,你倒好,來弄成這樣。你是春香的新朋友不假,可你一來就得罪了春香的老朋友,我看,這飯沒辦法吃下去了。對了,你昨兒晚上不是幫春香趕走了一條土狗嗎,我這裏有點兒錢,你拿去,去別的農家樂吃飯吧。”

何秀紅說完了,就從褲兜裏掏出來了一百多塊錢,走過去,放到了韓菡身前的桌子上。

聽到這話的韓菡不可置信地看向何秀紅,她有點兒接受無能,怎麼十多分鍾前,這位何阿姨還對她如此熱情,可現在卻明確表示這裏不歡迎自己,叫自己走呢?而且她還掏出來一些錢,放到自己跟前,似乎是拿來感謝自己昨天晚上幫春香趕走了一條狗的報償?

她難道不想要自己幫忙,給她這間小小的農家樂拉客人來嗎?自己可是答應了幫她拉生意的啊。

見到韓菡一副怔楞和不可置信,失落和意外的表情,倪傑笑出了聲。

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張麵巾紙,一邊擦著臉上的茶水和茶葉,一邊得意地說:“快走吧,男人婆,這裏不歡迎你這種變態。春香注定是屬於我們桃花村的,女人也是注定屬於男人的。”

韓菡張了張嘴,她轉臉望向春香,想聽到春香說話,春香要是也叫她走,那她就立即離開。可要是春香說讓她留下,那她為了尊嚴也會留下。

春香完全沒想到本來好好地請韓菡來吃飯,因為中間倪傑的突然出現,鬧到現在這種局麵。

韓菡被倪傑侮辱了,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侮辱了。

小眾的性取向被大眾的性取向輕易地強|暴了。

春香突然覺得心痛,怒氣如潮,不斷翻湧而上,衝得心情激蕩。

她放下手中的兩盤菜,冷冷地看向倪傑:“誰說我是屬於桃花村的,我屬於我自己,我有腳,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誰也管不著。還有啊,女人注定屬於男人,這句話不絕對,至少,我這個女人就注定不屬於你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