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踐使工人以白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鑄之,以成八劍之精。一名掩日,以之指日,則光晝暗。金,陰也,陰盛則陽滅;二名斷水,以之劃水,開即不合;三名轉魄,以之指月蟾兔為之倒轉;四名懸翦,飛鳥遊過,觸其刃,如斬截焉;五名驚鯢,以之泛海,鯨鯢為之深入;六名滅魂挾之夜行,不逢魑魅;七名卻邪,有妖魅者,見之則伏;八名真剛,以切玉斷金。
——王嘉《拾遺記》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龍淵山莊,既不在魚米豐饒的江南,也不在金碧輝煌的帝都,而是坐落於偏遠苦寒的昆侖山腳下。方圓百裏,除了一個作為行商驛站的播仙鎮,隻剩下終年不化連綿起伏的雪山。
春暖花開的時節,山腳之下依舊寒氣逼人。但這刺骨的涼意卻阻擋不了播仙鎮上來來往往的馬隊,賞劍大會在際,不少江湖人士紛紛從四麵八方趕來,愛湊熱鬧的富家子弟,也借這機會出門遊玩一番,增長見識。名門大派自然由龍淵山莊親自出麵接待,住到了山莊裏,至於那些小門小派,隻能在播仙鎮中找地方落腳。一時間,平日裏人馬稀疏的播仙鎮,被穿戴各異的旅人,塞了個滿滿當當。
落霜樓是播仙鎮上最大的酒樓,晌午時分,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小二迎來送往,端菜斟酒,忙得焦頭爛額。掌櫃看著絡繹不絕的客人,笑嗬嗬地撚著須,突然,他目光一頓,落在坐在門口的闌幹一個懶洋洋的身影上。
那人滿頭黑發,也沒怎麼打理,隻是隨便打了個結。他嘴裏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尋來的竹簽,脖子靈活的轉動,左顧右盼不知在找些什麼。他眉角有個月牙形的疤痕,雖然看上去又懶又頑皮,卻總讓人忍不住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實在是個很有魅力的小子。
等掌櫃回過神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盯著這個小子看了這麼久。他招手喚來一個小二,跟他耳語幾句,那小二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滿臉笑容地朝門口走去。
翌日,落霜樓多了一個新收的小二,嘴皮子伶俐,手腳利索,就是常常抖些小機靈,讓人哭笑不得。
這一日,落霜樓迎來了一群特殊的客人。說是特殊,是因為鎮上來來往往俱是男客,已經很少有如此光鮮靚麗的女客出現了,而且是成群出現。雖然她們大都用麵紗遮住了麵容,但那一雙雙靈動的眼睛和一個個曼妙的身形,已經讓人篤定,麵紗之下的相貌,定然不會令人失望。這隊女客,僅有為首的那位沒帶麵紗,她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紅唇似火,粉麵如桃,濃豔昳麗中又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掌櫃一看這架勢,立刻親自迎了上去,一路招呼著,將這一眾女子引上了樓。等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大堂中的人才開始議論起來。
“瞧見沒有,嘖嘖,這架勢,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瞧著倒是比恒山派的那群尼姑要氣派多了。”
“你老兄這就是孤陋寡聞了,江湖四大美人之首,劍舞門門主厲嫣,你可聽過?”
有人聽到厲嫣兩個字,立刻大驚失色道:“你說的可是那個‘霓練九劍’厲嫣?”
“除了她還有誰,看來今年的賞劍大會,劍舞門也要插上一腳。”
“兄台此言何意?劍舞門並非鑄劍門派,又如何和龍淵山莊一較高下?”
“這你就不知道了,劍舞門雖不鑄劍,卻有名器傍身。此番前來賞劍大會,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為賞劍,而是為了神器譜。”
說話間,新來的小二已經端著可口的飯菜走了出來,放到桌上。聽到客人的對話,他好奇道:“小的隻聽過龍淵山莊藏有無數神兵利器,從來不知道,原來劍舞門也有不世出的武器嗎?”
那知情的客人一聽他這話,哈哈一笑:“既然你們都不知曉,我便說出來,讓你們長長見識。”
龍淵山莊與劍舞門其實頗有淵源,前朝重武,不少江湖門派都受到過朝廷的封賞,成為了官府的助力。有一次,天家不知聽信了什麼人的鼓吹,敕令龍淵山莊前莊主越歐治和劍舞門的前門主鄭老夫人,去尋找傳聞中越王勾踐鑄造的八把寶劍。兩人原本以為定然無功而返,然而機緣巧合之下,卻真的發現了越王八劍的蹤跡。
飽受歲月的侵蝕和風雨的洗禮,越王八劍隻剩四柄,但同時與之發現的,還有一本殘缺的鍛造圖譜。雖然尋得四劍和圖譜,卻無人能斷真偽,天家看到鏽跡斑斑的劍身和發黃破損的圖譜,也興致缺缺,毫無心情進一步探究,直接把它們賞給了越歐治和鄭老夫人二人。劍舞門得四劍,而龍淵山莊則是得到了鍛造圖譜殘本。
風雲變幻,幾十年轉眼而過,這天下已經易了主,越王八劍的事自然鮮少有人再提起。直到賞劍大會前夕,龍淵山莊才對外宣布,根據老莊主留下的一本鍛造圖譜,龍淵山莊鑄出了傳聞中的越王劍,隻等賞劍大會與眾武林同門共賞。消息一出,便引來了不少關注。有人說這不過是龍淵山莊拋出的噱頭,隻為了吸引更多的人前來賞劍大會為自己造勢。也有人說龍淵山莊沉寂多年,為的就是等這柄名劍蒞臨世間,此劍一出,不僅神器譜上多了一個名字,也會招來更多為了這柄名劍爭得頭破血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