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死得實在太過突然,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吃完最後的晚餐,生命就戛然而止。擺買工具和半成品的小屋內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因為官窯出事而急急趕來的仵作也沒在飯菜中發覺任何的異樣。仿佛真如同老話所說,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三更,一直身體康健的年輕人壽元已到,無法在塵世中多留一刻。
然而命數雖如此,趙銘走得卻並不輕鬆。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意外、驚恐、不甘混雜在一起,和王老師傅的死狀竟然有幾分想象。死亡猝不及防的來臨,他的口中半顆糯米丸子尚未咽下,人生就已匆匆謝場。
賈無欺在他的屋內觀察一番,向身旁的工匠詢問道:“聽說趙銘的師父最擅製儺,怎麼趙銘的屋中卻看不到半個儺麵?”
工匠歎了口氣:“這小子是謹遵師訓呐……”
“哦?”賈無欺好奇道,“可我在沄城中卻聽說趙銘和王老師傅關係很是不好。”
“外麵雖是這麼傳,但要我看呐,趙小子內心裏一定常念著他那師父,否則出師這麼久,為何師門規矩還是照樣守著呢?”那工匠感慨一聲,然後道,“王老師傅雖擅製儺麵,但那手藝卻是秘不外傳。趙小子雖學會了他的手藝,卻不被允許將手藝傳給他人,為了萬無一失,就連可能泄露製儺工藝的半成品,也不能拿給外人看。”
“原來如此。”賈無欺了然道,但隨即有些難以理解道,“不過這製儺雖然是個精細活,但也不至於神秘到如此地步吧?畢竟各地專做儺麵的手藝人也著實不少。”
“誰說不是呢。”工匠的目光落在趙銘的屍體上,聲音沉了幾分,“不過現在趙小子的師父可以徹底放心了,趙小子就是再想傳藝,也無法實現了。”
賈無欺見他神色悲戚,終於還是沒有把王老師傅業已辭世的消息說出口。
眼見線索又斷,賈無欺心情變得十分鬱悶,晏棲香見狀道:“既然此路不通,我們不如先休整一番再做打算。憂思過重,可是很容易遺漏關鍵細節的。”說罷,他又興致勃勃道,“我剛才打聽了,此地雖地處深山,但亦有不少山珍野味,與城中菜肴相比更別有一番風味。村西口不遠處就有一家,專烹山貨,風評很是不錯,有許多食客跋山涉水前來此處,隻為在他家吃一口飯。”
賈無欺無語地看他一眼:“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情大嚼一番……”
“食色性也。”晏棲香輕輕扇動著紙扇,悠悠道。說完,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另一個人,“禪師可要一同前往?”
嶽沉檀冷漠地看他一眼,仿佛此刻才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嶽某還沒這個能力,當得獨步尋花一個‘師’字。”
晏棲香臉上表情微妙:“禪師竟然認識在下,在下不勝惶恐。”他輕笑一聲,“三人行必有我師,何況禪師深悟佛法,在下卻對佛法知之甚少,禪師如何當不得在下之師?”
嶽沉檀沒有說話,似是懶得與他糾纏,但麵容卻愈發冷峻起來。賈無欺見狀,忙衝晏棲香道:“你稱他為師,不是平白漲了他一輩?就連我,也被連帶著低他一頭,這我可不答應,你還是直接叫他名字的好。”
晏棲香從善如流道:“既如此,我還是稱禪師為嶽少俠吧,直呼其名實在有些不妥。”他十分主動地朝嶽沉檀道,“嶽少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