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2 / 2)

來日方長啊……

賈無欺紅著臉使勁往嶽沉檀懷裏鑽了鑽,甕聲甕氣道:“這是你說的,你可別忘了!”

嶽沉檀在他發頂輕輕一吻,而後鄭重道:“一諾無辭。”

酉時已過,賈無欺從驚門入山。驚門位於山之西側,隻有一條陡峭山路可行。山險嶺惡,道路窄狹,越往山中行進,叢生的小路越多,每條支路上不知隱藏了多少毒蛇惡蠍。賈無欺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忽地煙瘴大起,身旁淙淙流水陡然變色,泛著奇異詭麗的光。他屏住呼吸,加快了腳步。

憑著自己的判斷,他從形如盤蛇的山徑中選出了正確的路途,終於在八門變換之前,找到了陣眼之所在——八陣圖以石為陣,陣眼必是一處嶙峋怪石。

山穀深處,蟲鳥皆無,隻有一塊巨石,孤伶伶地矗立在中央。

當然還有一人,似乎等了很久,終於見到賈無欺身影的時候,他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賈無欺看著眼前這錦衣玉帶之人,麵上劃過一絲悲傷的神情,但很快調整了過來,快走幾步,熟稔地笑了笑道:“師兄。”

辜一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現在還願意認我這師兄?”

賈無欺頓了頓,然後道:“……一日為師兄,終生為師兄嘛。”

辜一酩哼笑一聲,背過身走了幾步:“你嘴上雖這麼說,心中卻完全不是這麼想的。現下你眼裏心裏,裝的都是別人,哪兒還有爺的位置?”

賈無欺盯著他的背影,手逐漸捏緊。以往隻覺得他這師兄不隻容貌出色,通身氣度亦不是常人可及。而今終於明白,眼前之人,除了比別人多了幾分天潢貴胄的風流外,更多了幾分天潢貴胄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二人之間,不過數步之距,依舊讓他覺得遙不可及。

“怎麼不說話了?這可不像你。”辜一酩轉過身,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賈無欺臉上。

賈無欺突然覺得疲憊,那個曾與他一同喬裝打扮無話不談的師兄,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他闔了闔眼,然後毅然決然地直視辜一酩的眼睛道:“師兄為何要殺我?”

辜一酩眉尖一挑,賈無欺的這個問題似乎令他感到意外,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答反問道:“哦?這話爺怎麼聽不明白?”

“寒簪崖上扮成掃帚老人的那個人是你吧。”賈無欺聲音沉了沉,“縱然師兄不想承認,但龍樓香的味道是騙不了人的。”

辜一酩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專注地看了他片刻,然後語帶遺憾道:“還是被無欺發現了啊。”說著他話鋒一轉,“可無欺既然能察覺那人是我,又怎麼會察覺不出我無意取你性命。”

其實賈無欺察覺到了,那日他毫無殺意,隻是沒有言明。

辜一酩掃了一眼他麵上的表情,了然道:“原來無欺看出來了。”他唇角微揚,“看來小師弟是懂我的。”

“不,我不明白。”賈無欺立刻否認道,“我不明白師兄為何貴為皇子卻要加入摘星穀,我也不明白師兄為何與我情同手足卻要對我痛下殺手,我更不明白堂堂皇子為何不想著匡扶社稷反倒對狼子野心者俯首稱臣!”

他話說得又急又快,無不彰顯著他此刻的憤怒與悲痛。

辜一酩靜靜等他說完,然後笑了笑,用哄小孩入眠的語氣道:“小師弟,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不等賈無欺應聲,他已徑自說了起來。

“人人都以為皇家子弟,必然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盡享,可這龍生九子尚個個不同,皇家子弟,又豈無三六九等之分?生母為宮婢的,出生之前,身份地位便已是排在末等,若恰逢出生時‘克’死了某位寵妃的孩子,”辜一酩輕笑一聲,“那出生之後的遭遇,可想而知。”

“年幼時便被趕到宮外的別苑去,常年無人過問,宮人仆從,任誰都可踩上一腳。皇室血脈,聽上去高高在上,貴不可言。可若真落到了被龍椅上那人痛恨厭棄的地步,誰又不想乘機好好羞辱淩虐一番,以出口常年在這些天之驕子麵前忍氣吞聲的惡氣?”

聽到這話,賈無欺麵色變了變。無知稚子,該在刁奴惡仆中如何生存,他無法想象。

“這時,如果有人說,能助你平安健康地活下去,隻是需要你幫一點小忙。”辜一酩勾了勾唇角,帶著一絲諷意笑道,“你會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