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意席卷了全身,趙寶珠不得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整個人正泡在水裏,而三米遠的湖麵上,薛韶華正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團空氣。
趙寶珠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任由身體沉進湖水裏,伸手向著胸口摸去。
胸腔的疼痛似乎還在,然而卻並沒有她記憶裏的血肉模糊,眼前的薛韶華……也不如……
“公主落水了,快來人哪!九公主落水啦!”湖邊趙寶珠的貼身宮女碧玉見趙寶珠沉下湖麵再不見出來,當即嚇得麵無人色,放聲大叫。
冰冷的湖水裏,趙寶珠看著自己纖細白嫩光滑如玉的雙手,恍惚的想著這不是她的手,不對,她的雙手已經被砍掉了,連同她的雙腿也被砍掉了,還有她的眼睛也被挖掉了……
忽然,一雙有力的手緊緊的摟住趙寶珠的腰,帶著她破水而出,疾風一樣的掠過,不過十息的時間,趙寶珠就被安放在了床榻上。
她明明死了的……在被剁掉手腳之後,又被剜了心而死的……趙寶珠迷迷糊糊的想著,然而身下柔軟的綢緞褥子,還有空氣裏她所熟悉的久違的龍涎香卻又讓她迷惑。
“公主,先喝杯熱茶。”低沉的男聲在趙寶珠耳邊響起,她下意識的張開嘴,微燙的茶水帶來的熱度讓她忍不住伸手將茶杯緊緊抱住,連同握著茶杯的手也被她緊緊抓住。
待緩過氣,趙寶珠便聽到那男子的聲音在外間響起:“還不伺候公主沐浴更衣,若是公主的身體有了好歹,仔細你們的腦袋!”
莫名的,趙寶珠覺得這個聽起來還算順耳的聲音有些耳熟,還不等她細想便有兩個抬著熱水的小太監進來,後麵跟著一群宮女,各自帶著毛巾換洗衣物。
接下來,趙寶珠就被這些宮女動作輕柔的脫下濕漉漉的衣服,扶著手坐進溫熱的浴桶裏泡著。
鼻端彌漫著玫瑰花的香味,氤氳的水汽裏趙寶珠眯著眼,眼底一片呆滯。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還在自己出嫁前住的寶月宮裏?趙寶珠覺得腦袋有些痛,神色間也不自覺染上了痛苦之色。
一旁的宮女立刻伸手摁著她的太陽穴,輕輕的按摩著,舒緩著她的不適。
“方才那人是誰!”感覺腦袋上的疼痛好了點,趙寶珠有些不踏實的開口。
“殿下,那是秦侍衛,是您的貼身侍衛啊!”柳兒有些不解,殿下怎麼連秦侍衛也不記得了?
“秦……侍衛?”
趙寶珠艱難的眨了眨眼,秦策不是已經成了振威大將軍了嗎?怎麼會還在宮裏?還成了她的貼身侍衛?趙寶珠覺得她的頭又開始疼了,一張臉也跟著皺成一團。
柳兒見狀心裏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說什麼,她一邊給趙寶珠按摩著腦部的穴位,一邊暗道:難道公主落水受了驚嚇以至於忘記了?
趙寶珠猶覺得雲裏霧裏的,隻感覺自己仿佛在做夢。
她記得,大昭戰亂被平叛之後,薛韶華以趙氏皇族唯一的男子身份登上帝位,她卻被打入冷宮,日夜承受著他那些心上人的折磨與羞辱,她們砍掉了她的手腳,將她浸泡在鹽水裏,剜了她的雙眼,割了她的鼻子和耳朵,足足過了三個月後才挖了她的心,給她解脫。
可眼前的一切又是怎麼回事?趙寶珠被疼痛折磨的久了的神經有點反應不過來,就連腦子也跟著混沌起來,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被折磨的太久了,出現了幻覺,又或者,她是在夢裏。
“殿下,水快涼了,奴婢服侍您更衣吧,太醫已經在殿外候著了。”看著明顯有點走神的趙寶珠,柳兒有些擔憂,公主這樣子……看來是真的受了驚嚇,這可怎麼是好?
“嗯。”
趙寶珠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應了一聲,扶著柳兒的手出了浴桶,木偶一樣的站著,任由宮女給她擦身子穿衣服。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請殿下伸出手腕,微臣好為殿下把脈。”太醫已經等候多時了,聽說是九公主落水,太醫院的人互相推擠,最後隻得他這個太醫院首席親自來。沒辦法,誰叫這京城裏藏不住個事兒?這位公主殿下的名聲早就壞透了。
趙寶珠依舊處在混沌中,反應了幾息的時間才慢慢伸出手,眼珠子依舊呆滯無神,臉上的神情也空洞麻木,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嚇得出了問題。
太醫細細的把了脈,而後開了方子,臨走時才道:“多虧了公主底子好,這次才沒什麼大礙,隻需服了藥便會大好。”
太醫行禮之後,緩緩告退。柳兒見此將太醫送到寶月宮外,美言奉承了幾句才回來。
趙寶珠呆呆的躺在床榻裏,身上還裹著厚厚的錦被。她不斷的閉眼又睜開,再閉眼,再睜開,眼前的景象仍舊是這樣。
她還是在夢裏。
想起被那些女人砍掉手腳,肆意踐踏折辱的痛苦,趙寶珠的眼珠子難得的轉動了兩下,能一直活在夢裏,真是件難得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