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後,建元十七年。
官道上,一名身著藏藍色綢緞料子長袍的俊秀男子牽住馬車上的韁繩,使勁一拉,停了下來。旁邊的侍衛立刻迎上去,道:“大……大公子,怎麼了?”
俊秀男子鴨蛋臉,明媚善目,發絲如墨,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淡淡的說:“遠處烏雲密布,風又是西北向,我們在附近留宿吧。”他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低沉,隱隱令人覺得不對勁。
侍衛不疑有他,立刻執行命令。
“旁邊有個茶店,不如先喝杯熱水。”一位老嬤嬤從馬車下來,走到男子馬旁。她想起離開漠北前夫人的囑托,大姑娘上個月來了月事兒,定要精心伺候,萬不可勞累。
“許嬤嬤怎麼出來了,您昨日不是著涼咳嗽,還是回馬車上吧。”
許嬤嬤歎了口氣,溫柔的看向眼前女扮男裝的安國公府大小姐,隋煜明,心疼道:“小主人穿的也少,怎麼不做馬車。趕了多半天的路,快快下來喝點熱水吧。”
隋煜明熬不過嬤嬤祈求,跳下馬將韁繩扔給小廝,點了壺熱茶。
“在這裏住上一名,明日早點走,估摸著傍晚時候入京。”
她算著時辰,仰起頭看向侍衛,道:“王叔叔,京城是比江南還要繁華嗎?”
王安山愣了下,摸了摸頭,直言道:“我其實也在京城就待了一年多。然後遇見你岫紅嬸嬸,心都被勾跑了,就隨她去了漠北,對於京城印象並不深刻。就是覺得哪哪都是做官的,處處透著幾分貴氣,稍有不慎,就把小命交出去了。”
被點名了的岫紅嬸嬸從背後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說:“胡說八道什麼呢。去漠北就去漠北,勾個什麼啊!”這家夥說話老那麼直接粗魯,汙了大小姐的耳朵。
隋煜明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拉著岫紅入了座,道:“王叔恨不得天天都要提他當年追求嬸子那點事情,誰不曉得嬸子是王叔叔的心頭肉呀。”
岫紅無語的看著自家大姑娘,也是想哭了。
他們家大小姐抓周的時候就拿了小刀,後來去了民風開放的漠北,立刻撒了歡。偏偏她是三胞胎老大,占了嫡長,兩個弟弟學的她都要學,實在是令人覺得不省心。
反正隋家大姑娘的名聲在漠北是說不到親的,這不趁著太後娘娘五十歲大壽,發去京城了。不過唯一令岫紅欣慰的是,他們家大姑娘對於感情的事情看的特別清楚,倒是個心靈剔透的女孩。
片刻後,果然下起了大雨。偏偏附近沒有客棧,倒是尋到了一戶人家。可惜已經有人提前借宿,他們雖然不是大部隊,可也有十餘個侍衛隨行,一般人家如何撐得下呢?
侍衛長李誠過去探路,這戶人家莊子很大,卻透著幾分陰森。
後院,有一件小屋子亮著燭火,一名年輕俊朗的男子坐在書桌後麵,敲打著幾張紙,道:“確定是大皇子的人嗎?”
旁邊站著的灰衣服男子猶豫片刻,道:“皇帝正值壯年,大皇子卻也十五歲了,按常理,此事值得推敲。”
男子想了下,說:“我是給皇帝當差,既然如此,全部呈上去,讓皇上自個判斷吧。”
那幾封信函,雖然看起來像是東宮籠絡江南官員想要摟錢的樣子,而是也不排除是大皇子身邊人自作主張,或者是其他妃子陷害。畢竟建元盛事,後宮子嗣豐盛,自從建元三年開了選秀以後,現如今皇帝共有八個兒子五個女兒,公主皇子什麼的都不是稀罕名頭了。
“今日的雨不曉得明個能不能停,過幾日便是太後五十歲生辰宴,主子要準備充分呀!”
男子撇撇嘴,哦了一聲。
幕僚見他興致缺缺,調侃道:“玉郡王不用擔心,過不了幾日安國公府嫡長女就要進京了,到時候若是彼此不合適,怕也會有個說法。王爺那頭自然不會再逼郡王……”
原來眼前的冷峻公子是安南王黎弘賀的二兒子,黎敏玉。
他十二歲時替世子哥哥進京,初時陪大皇子伴讀,後來皇帝見他性子沉穩,還熱愛武學,就提到身邊當差,現如今是禦前帶刀侍衛兼禁衛軍副統領。二十歲護駕有功,被皇帝賜封爵位,畢竟他尚未成親,又做不得世子,實在是沒法有其他獎賞,這才有了據王頭銜。
說起自個的成長史,黎敏玉那是一把辛酸淚。十二歲初/精來臨的時候,他懷揣一顆懵懂熱血的心差點大丫鬟探索男女之道,最後丫鬟死了,他還被爹抽個半死。後來進京,父王拍了四個心腹跟著,專管他男女設防在之事兒,大大小小被惡心數回,現如今他對女人都沒興趣了,到時候子嗣生不出,看他爹後悔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