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異國情濃之夜(2 / 3)

“餓壞了?”他低醇的嗓音,道不明的繾綣。

她竟笑著點頭,“我要吃兩盤!”

男人溫柔的笑,側首,深邃眼眸滿是愛意,“隻要你開口,應有盡有!”

她笑得越濃,卻又莫名的心裏有些澀,總覺得他們之間有話說不開。

閉了閉眼,不想了,等著他做好。

耳邊卻響起陣陣‘轟隆’聲,她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抬頭看向窗外,“是不是快下雨了?”

環抱的男人不說話。

她納悶的側首,倏然一驚,哪裏有沐寒聲?卻是一條蛇‘突突’的抵著她的身子,似乎要將她推出廚房外。

她已然驚得全身犯軟,喉嚨裏倏然酸梗,麻木得隻吐得出三個字:“沐寒聲……沐寒聲……沐寒聲!”

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慌張。

可是沒有回應,隻有那片‘轟隆’聲。

終於隱約傳來有人在喚她,沒有濃情,一樣的急促,甚至接近咆哮:“夜七……夜七!你在哪?”

她想開口,竟是無聲。

忽然一股強風破窗而入,重重的打在她身上,轟然倒地。

“轟!”

“呼!呼!”她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卻不知道身在何處,周圍一片漆黑。

這是怎麼了?

耳邊盡是淒厲的喊聲,遠處還有‘轟隆’聲,震得人心髒收縮。

她動了動,全身僵硬才皺了眉,這不夢!打在她身上的不是風,沉得她幾乎沒了呼吸,隻有腦袋和腳腕能活動。

“夜七!”是蘇曜的聲音嗎?

漆黑的夜裏,這個小村莊幾乎被坍塌的山體掩蓋,逃出去的人在另一側山腳驚魂不定,來不及拿雨具,來不及穿好衣服。

風太大,雷聲刺耳,卻沒有一滴雨,山體顫顫巍巍著,最終停住。

可村民有夜裏火籠不滅的習慣,風一吹,倒塌的房屋成了最好的燃料,一轉眼,火光衝天。

“夜七!”蘇曜逐漸無力的聲音,可她聽得到,卻答不出。

有那麼一秒,她想,漂泊十多年,換來在榮京戎馬五載,她這輩子,就這麼結束了?

一攤廢墟前,很多人去而複返的刨著,因為那個替他們憧憬未來的女子還在這兒。

“夜七!”蘇曜早已亂了方寸,不戴手套的雙手血汙一片,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受著旁邊炙烤的火。

火勢越來越大,有人忙著救火,未曾注意近處的山體再次搖晃。

待有人驚詫大喊,埋頭忙碌的人們本能的後退。

“先生!”有人一把拽了蘇曜,可蘇曜不願放棄。

若從遠處看,他們已然全被大火包圍,進退不得。

山體略微下滑,壓滅幾許火光,隻是,昨夜做了蛇宴的主家房屋已經徹底被壓住。

……

榮京的天色剛蒙蒙亮,沐寒聲起得早,並非習慣,隻是昨夜夢見她了,看不清那張絕美的臉,卻撕心裂肺喊著他的名。

她從未那麼喊過他,喊得心疼、心悸。

睡眠好,那張冷峻的臉似乎也失了幾分氣魄,抬手捏著眉間,一步步下樓。

“嘭!”古楊一大早大力推門走進來,上樓之際差點撞到下樓的沐寒聲。

“慌什麼?”沐寒聲略微不悅的低沉。

古楊顯然跑得太急,根本說不出話,粗重的呼吸急喘著,幹脆將沒掛斷的電話遞到沐寒聲手裏。

沐寒聲接過,雖然沒見過古楊如此失態,可他的斂重不變。

將手機貼到耳邊,繼續往下走,低聲:“說。”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沐寒聲原本下樓的動作倏然冷凝,分明的五官似乎一下被什麼擊中,失去一切反應。

“沐總?”古楊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下一秒,古楊麵前已然變空,哪還有沐寒聲的身影?隻餘一陣刮過脖頸的冷風,聽著車子呼嘯離開禦閣園。

“這是怎麼了?”田幀剛擺好早餐,先生卻疾風掠出。

古楊也來不及多少,隻一句:“這幾天沐總出差,轉告小少爺,沐總今天因事爽約。”

出了禦閣園,古楊訂機票,可報上沐總的相關信息,那邊卻說:“該顧客已經訂了一張同時段、同航班機票,是否更改?”

他皺了一下眉,知道沐總自己訂了票。

甚至,古楊趕到機場,沐寒聲已經離開。

伊斯邊境,清晨,零下十二度,有風,有火,還有蔓延天際的悲戚。

能數清逃出來多少人,卻數不清被埋住多少人,消息從邊境傳去首都,跟隨蘇曜和傅夜七的兩個理事愣得無措,隨後匆匆趕往國委請求援助。

蘇曜與傅夜七在榮京身份特殊不說,更是外訪使者,若出了事,伊斯一方責任重大。

國委重心陷入幾許忙亂,相關部門被指揮著調取救援團、疏清交通、發出物資。

但有一批人卻比任何救援團迅速。

沒人知道他們怎麼出現、何時出現的,大概是山體坍塌後不久,便趕到了,等村民發現,緊張有序的救援已然進入正軌,著重點,在昨夜做蛇宴人家的廢墟上。

一批隊伍有序的退下、替補,喊不出名字的改裝機器挖刨廢墟,小心翼翼,不敢少挖,更不敢多挖。

因為廢墟裏還躺著沐太太,那是不管在政界或商界,未來都將是一國之母的女子,稍有差池,誰也擔待不起。

不遠處坍塌的山體一片荒涼,越發管窺昨夜的驚險與淒愴。

整個小村已然沒有完好的房屋,哪怕幸存幾許,也被燒得了無麵目。

救援的匿名隊伍已算高效迅速,半坐坍塌的山,從這頭移到那頭,可天色也開始暗下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邊竟開始下雨,尋人更加困難。

傅夜七是被凍醒的,可除了腦子有直覺,似乎,全身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動,周圍一片漆黑,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隱約的,似乎聽到身上不知多遠的距離機器作響,似乎有人在身上走動,一輕一重。

原來她沒死。

蘇曜呢?

她試圖喊,出不了聲,連張嘴都顯得吃力。

……

沐寒聲趕到那個小村時,是淩晨。滿目淒涼,那麼冷的雨,卻澆紅他一雙鷹眸。

腳步淩掠,身形潰晃,昂貴的皮鞋、考究的西服沾染大片大片的泥水。

“沐先生!”軍隊負責人見了他,敬畏、小心。

因為他們至今沒發現傅夜七。

沐寒聲一言不發,更無暇應話,聽了她就在這底下,喝退挖掘機器,命令:“用手!”

哪怕他們再有度,他都怕傷了她分毫。

那一天,伊斯下了一整天的雨,小村徹底成了廢墟,了無人影。

沐寒聲也永遠記得那一天。

是他一眼見了她腳上那枚血玉,在一片濕擰黃土下,燒焦的物件中,奪目得灼人歡喜。

可也是那血玉,襯得她那麼蒼白,從頭到腳,沒有絲毫溫度,那雙素日清冷的眉眼擰著。

噩夢裏,該是如何的煎熬?

抱著她,裹著滿滿的泥濘匆促衝出小村,是他這輩子最清晰的悲痛。

傅夜七醒來時,過了四天。

睜開眼,是她熟悉的伊斯教紋頂,一律金黃的陽光從頂窗射進來,映著屋裏擺設,清晰、明媚。

眯著眼,努力的轉頭,似乎見了不遠處一抹頎長的偉岸,背對著,長身玉立,斷續的低聲似遠又近。

四天來,沐寒聲睡過四個小時,每天一小時,多一分都不敢。此刻,他擰著眉峰打電話,壓抑的、陰沉的語調,顯得嗓音越發黯啞。

轉過身,目光首先投在床榻上,見著她側著臉,身體驀地一緊,匆忙走過去,疲憊的臉上卻是笑意。

“夜七!”柔柔的、低醇的嗓音,一如夢裏的繾綣,她卻聽不真切。

呆呆的盯著他看,她眼瞼都不動,良久才柔唇微動,“我做夢了。”

出口的聲音虛弱得隻有呼氣聲。

可沐寒聲聽清了。

趴在床邊,唇角盡量的維持弧度,抬手扶著她蒼白的臉,聲音柔到心尖上,“不是做夢,我來了!”

她皺了皺眉,他的聲音很淺又很醇厚,卻總有些不真切。

“我做夢了。”她虛弱的,還是那句話,卻終於眨眼,好看清楚他的臉。

隻有她自己清楚,那種被埋住的幽閉和壓抑,最絕望最無助時,她想到了他的臉,還有瑾兒揪著他褲腿的模樣。

眼淚忽然落下。

慌了沐寒聲。

“怎麼了?”他抬起的手拭去眼淚,目光打轉,心疼、漫無目的。

驀地要起身找人。

她輕輕握了他的手,還是那句輕飄飄的話:“我做夢了。”

沐寒聲終於勾不住唇角的弧度,四天的疲憊,眼圈裏都是血絲,英俊的五官滿是情濃,“不,不是夢。我的錯,該早些過來,不該讓你一個人……”

可她聽不清他的話,也終於輕淺的道了一句:“夢到你為我做意麵……我說,要吃兩盤。”

可是最後什麼也沒有。

沐寒聲愣了一下,盯著她帶淚的臉。

回神時,一遍一遍摩挲她的眼角,“我給你做,隻要你開口,應有盡有,都給你做。”

她蒼白的臉,卻努力的笑,他的台詞,竟跟夢裏一模一樣!

“是不是餓了?”他極度湊近她的耳際,想讓她聽得清楚。

小村那場山崩,她在廢墟裏埋得太久,耳膜受損,需要時間恢複,大概是聽不清他說話的。

餓?

她驀地想起了那晚的蛇宴,別人都吃了,她沒有,也不知道多少天了,她是該餓了吧?

卻轉頭,“蘇曜呢?”

還記得他喊她的名字,絕望到咆哮,卻遠遠近近,就是不休止。

“情況比你好。”沐寒聲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將她抱起,坐在床頭,擁著她一並倚著,薄唇一下一下吻她額頭、側臉。

後來,傅夜七才聽別人說的,“蘇先生是被一根絲巾救了的,否則吸入的灰燼會損壞他的喉嚨和聲帶,烈火會灼壞他的眼膜。”

聽說,做蛇宴的男主人被煙灰灼瞎了一支煙,好久都不能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