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臉低眉,她不打算跟他說什麼,可幾番來往,沐寒聲都能輕易攔住她不放。
終於氣急了仰臉瞪著他,“讓開。”
沐寒聲雙手壓在她的肩上,低垂的視線在她臉上急速遊走,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麼激烈,又隱隱的悲痛。
英眉微蹙,低啞的嗓音帶了心疼,“如果是我的話讓你顧慮,我道歉好麼?現在就跟我回去,隻要你願意,這就把證領了……”
“別說了。”她清淡的音調,閉了閉眼,不忍看他的自責和心疼。
努力的深呼吸,她才仰頭,認真看著他的眼,“我知道你多想要個女兒,可我沒有……”她略微哽咽了一下,拚命凝眉忍住,再開口時,輕飄飄的語調,卻又冷靜得殘忍,“我沒有懷孕,甚至……也許以後都沒辦法……我圓不了你的心願。”
沐寒聲愣愣的看著她努力忍回去的眼淚,心底一寸寸剜著疼,薄唇幾不可聞的一碰,“什麼意思?”
“你聽不懂麼?”略紅的眼,越發定定的目光,“我可能再也沒法懷孕,夠清楚麼?”
放在她肩上的手有些僵。
傅夜七笑了笑,終於轉身從愣神的男人身邊走過,腳步極快,一轉眼消失在走廊裏。
她知道沐寒聲多麼渴望一個女兒,多麼想跟她孕育一個孩子,從她懷孕到生產,真真切切的體會做父親的感受,聽到這樣的話,他的難受,怎麼會比她少?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麼把車開回去的,坐在空蕩蕩的傅宅發呆。
“傅小姐,您這是假性懷孕,跟身體壓力狀況和激素分泌紊亂有很大關係。”
“您流產過?最近是不是工作壓力很大?痛經麼?”
“……身體素質太差,加上上一次流產後恢複不好,婦科綜合征很明顯,說不好,可能以後都沒法懷孕。”
醫生的話一句一句的回響,一點點把她打入冰窖。
她是生過孩子,是有了瑾兒,可她一直覺得沒有好好體會當媽媽的感覺,卻忽然得知沒法懷孕,就像專屬的權利被剝奪。
更甚,瑾兒的身世曲折,她多想再生一個,和他從頭到尾溫溫馨馨的生個孩子才算完美。
現在呢?
她竟然一下子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隻是安靜的坐著。
天色逐漸黑下來。
沐寒聲從醫院離開時,一雙英眉幾乎擰在一起,開車時扶著方向盤的手過分用力而骨節分明。
如果他沒發現,她是不是隔天就要跟他斷得幹幹淨淨?
一想到這種可能,胸口窒息般的緊縮,壓抑。
那段時間的交通不通暢,幾次堵車讓他發泄又焦急的按喇叭,直到趙霖的電話打過來。
“沐先生,會議馬上開始了,您還沒到?”趙霖從傅氏走,都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沒道理他這麼慢的。
沐寒聲似乎才猛的醒悟,晚上是有議會的,可他擔心她的狀態。
濃眉擰到打結。
和第一島方麵幾次會晤,始終進展不大,尤其宮池奕那個人十分堅持自己的原則,國務方麵,能不放不的,他絕不會鬆口,如果沐寒聲不在,可能宮池奕和藍修都能起衝突。
斟酌再三,他終於低低的一句:“你不用參加會議,去傅宅看看她,帶上沐戀現在就去,不要問她任何問題,給她做頓晚餐,可以麼?”
他一次性把整句話說完,然後等著趙霖的回複。
趙霖卻愣了一下。
一是這個吩咐來得有點突然,二是,他竟然問可不可以?
抿了抿唇,趙霖毫無猶豫,“好。”
掛了電話,他也皺了眉,他們倆最近鬧不愉快,趙霖知道的,隻這幾天一直看她氣色很差,難道是真的生病了?
拾步出了會議大廳匆匆往外走。
同時不放心的還有蘇曜,他隻打了一個電話,而她隻說了一句:“在家,沒事。”
蘇曜已經皺了眉,那麼濃的鼻音叫沒事?
“晚餐用過了麼?”
她根本沒有思考就低低的一句:“嗯。”
蘇曜眉頭更緊了,撇下正在進行的飯局上了車,路過超市時匆忙挑了幾樣食材,一路往傅宅趕。
兩路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到達的。
沐戀愣了愣,她並不知道蘇曜回來。
“把菜拿上,我去停車。”趙霖低低的一句提醒,臉上的神色很自然。
沐戀眨了眨眼,照做,和同樣提著食材的蘇曜往裏走。
“蘇先生。”她低低的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蘇曜很隨意的點了一下頭,大概是擔心裏邊的人,並沒能笑出來,匆匆往裏走。
沐戀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她應該等趙霖。
“叮咚!”
“夜七,開門。”門鈴剛落,蘇曜溫和低沉的聲音透過門板。
她在沙發坐了很久,坐得麻木時,連表情也沒了,卻一件一件的做著事。
收拾宅子、擦地、擦窗戶,又洗澡換衣服,這會兒剛端了一杯水,尋思著還能做什麼?
打開門,她愣了一下,看著門外的三個人。
“你們怎麼來了?”還是那麼清婉的音調,隻是麵部表情僵得麻木。
蘇曜推門走了進去,把食材往餐桌一放,轉身對著趙霖,“你們倆做飯,會麼?”
趙霖略微思考了會兒,點頭。
想比他們兩人,陪她談心,顯然是蘇曜比較合適。
蘇曜出來時,她終於能找到一點表情,看著他,“你們都是怎麼了?”
看了她的臉,蘇曜皺著眉,淡而責備的一句:“笑什麼,比哭還難看。”
果然,她的表情一下就僵在那兒。
蘇曜卻走過去拉著她上樓,一直走到了樓頂。
傅宅樓頂有玻璃屋,最適合夜晚觀景,尤其此刻竟然飄起了細雨。
周圍的鐳射燈被沐寒聲換過,微微一掃,雨滴一串串一片片被折射成五顏六色,隻是那股寒意淩人覺得寂寥。
“發生什麼事了?”靠在護欄上,蘇曜背對著夜景,定定的看著她。
她抿唇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勉強的動了動嘴角,“沒事。”
“是不想跟我說,還是不方便?”蘇曜沒罷休,但不逼問。
她皺了眉,挑眉看著夜雨落在玻璃頂上,又安靜的順著痕跡往下滑,好像心裏也涼了一下。
“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說,你能不問麼?”
蘇曜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點頭,“好。”想了想,似要洞悉的望著她,“但我想,你不是那種為某件事就茶飯不思、折磨身體的人。”
她苦澀的笑了笑,“不會。”
傅夜七忽然就想到了傅孟孟,為了蘇曜,一直都不談情愛的女人,她會不會非常渴望一個孩子,但是沒有能為他而生的男人,那種感覺,應該和不能生育一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