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遭極度嘈雜,但蘇曜聽清了她說的話。
定定的看了她許久,蘇曜搖頭,“不,這是你堅持了這麼久的事,不要因為而半途而廢,我沒關係。”
她根本聽不進去,埋頭使勁的搖,無奈而堅定。
別墅最後被燒得不成樣子,晚上他們是沒辦法在這裏住了。
最後兩人去了傅宅。
她的驚魂未定持續了很久,但窩在沙發上,說話並不模糊。
她說:“我不想欠別人太多,真的不查了,我經曆了這麼多,是為了給父母一個慰藉,可是為了這個目標,我經過了這麼多事,已經欠了沐寒聲太多太多,多到我不敢再跟他站在一起,現在……我更不能再欠你,迪雅君說得對,我是苦難過來的,可那是我的命,我沒有權利堂而皇之的拿著你們的付出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敢再欠了,也許,她也該適當的學著退縮。
蘇曜在一旁,靜靜的看了她許久。
最終也隻是溫和的一句:“隻要是你的選擇,我都尊重。”
良久,她看向他受傷的胸口,到現在,右手都沒辦法活動,皺起了眉,“你剛剛是不是用右手了?”
蘇曜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急忙起身到了跟前,一把將外衣扒開。
果然,裹著的紗布都染血了,她立刻擰緊了眉心,有些慌。
蘇曜微微握了她的手安撫:“別緊張,沒什麼感覺。”
“能沒感覺麼?”她一時生氣,“醫生說了一定要注意,否則以後右手就不靈活了知不知道?”
她這個人很少發脾氣,總歸蘇曜是幾乎沒見過。
所以她忽然這麼衝他吼,導致他愣了愣,微微仰臉看了她,有點無辜。
傅夜七低了頭,忙著給他處理,把回來時臨時買的東西都搬到了茶幾上備著。
好在她照顧受傷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陌生。
拆紗布、查看傷口、碘伏清洗,又上了藥,裹新紗布,一切做得有條不紊,隻是一直皺著眉。
蘇曜很配合,但所有事情都做完了,他卻發現她沉默了。
傅夜七照顧最多的應該是沐寒聲了,他肩上被簪子戳傷、他車禍傷了手臂,傷了腿,她都在,也是忽然察覺,他每一次受傷,都是因為她。
胸口有些堵,她收拾好東西,安靜的站著許久沒動。
蘇曜明白她在想什麼,沒有出聲打擾,直到她回神,輕輕歎了口氣,“一會兒訂機票吧。”
她多一天都不敢讓蘇曜留在這兒。
就算要為父母怎麼報仇,那是她自己的事,不該連累任何人,別人安全了,她怎麼樣都好。
蘇曜從沙發抬頭,“真的決定好了?”
她抿唇,勉強的一笑,“我先陪你去養傷,趁現在公司裏有趙霖,其他事再說,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沒什麼可想的。”
蘇曜卻輕輕蹙眉,知道她是刻意說得這麼輕鬆。
她的一切都在榮京,瑾兒、她敬重的沐老夫人,還有沐寒聲。她又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多想?
可是蘇曜隻淡淡的一笑,也不去提。
睡前,她才清淺的一句:“明天,走之前,我想去看看奶奶。”
蘇曜自然是溫和的點頭,“你怎麼想就怎麼做。”
……
第二天她剛起來,蘇曜就跟她說:“蘇夫人先回意大利了,早晨六點多的航班。”
她皺了一下眉,隻是點了點頭。
蘇曜從搬到他自己公寓之後就沒有見過蘇夫人,蘇夫人怎麼說,他都不肯見,她想,不僅僅是蘇夫人打了她一巴掌,因為她怎麼勸,蘇曜都不見,最後也沒說什麼,這倒是第一次聽他主動提起。
“可能她不太喜歡榮京,回去呆著也好。”她低低的一句。
蘇夫人是那個項目案突破的關鍵,但她現在沒空查那些,走了就走了吧,不著急。
她即將出門時,蘇曜送她到門口。
“我會提前幾個小時回來的,放心吧。”她回頭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們的航班是在傍晚,其實不著急,但她怎麼也要在玫瑰園吃午餐,過後可能要跟奶奶多聊會兒。
她在路上買了點奶奶喜歡吃的東西,一路上很平靜。
就算別人看她都是在退縮,在自恃清高的不肯回到沐寒聲身邊,可她隻是想靜一靜,從十二歲開始,她的一切被打亂,從十六歲替藍修牢獄出來開始,她每走一步都要計劃著,真的很累,有時候離開是平靜的最好辦法,也許再回來,就能換一種方式生活。
她在別墅區門口就下了車,走進去到宅子的距離不近,她也不著急。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粉拚接的呢子大衣,腳上是一雙米色係帶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而沁涼的聲音,腳踝處略微破了皮,昨晚在蘇曜別墅外跌落在地,不知什麼時候擦破的,她並未多在意,但放在在白皙精致的腳踝上,一眼就能看到。
她把頭發撥到了一側,遠處看顯得風情又溫婉。
估計是保安給宅子裏打了電話,大老遠,沐欽就迎麵走來專門接她了。
順手將東西提了過去,“怎麼不開車過來?”沐欽看了她依舊不太好的臉色。
玫瑰園不讓出租車進出,她肯定知道的,卻寧願自己走過來。
傅夜七輕輕笑了一下,“沒事,走走對身體好。”繼而不等沐欽說話,略微側首,“奶奶還好吧?”
沐欽先是輕輕蹙眉,也點了點頭:“還好,就是經常念叨你。”
果然,老太太在門口巴巴的等著。
她在遠處一眼就見了,心頭猛然泛酸。
嚴格說來,就算沐寒聲的父親曾傷害了傅氏,間接造成她失去雙親,但是他自己或許也早已離開人世,奶奶、沐寒聲甚至沐欽,這些年對她的好,也足夠了。
可奶奶依舊對她這麼好。
“奶奶!”走到門口,她伸手握了老太太不滿褶皺的手,略有責備,“您怎麼不好好在家裏呆著?三月的風也涼著呢。”
陸婉華隻是看著她笑,握著手,倒是往家裏走了。
傅夜七看得出老太太最近精神不太好,但從見了她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笑著的,顯得很開心。
但是等她提到要跟著蘇曜離開一陣子,順便照顧他的時候,老太太還是皺了眉。
“你要走啊?”老太太皺眉側臉望著她,“那寒聲……”
老太太原本是想說,那寒聲怎麼辦,可說到一半她停下來了,怕她聽了不高興。
倒是傅夜七輕輕一笑,“奶奶放心,我會跟他道別的,不會不聲不響就走了。”
老太太略微詫異的看了她,終究也寬心的點了點頭,“奶奶就知道,你是最明理的孩子。”
她略微低眉,“奶奶,沐寒聲為我做了很多,我一直都很清楚,我愧對他,但是我永遠都還不起,隻能愧對,十六年前的項目,他也隻是被人當了槍杆兒,我知道,我沒恨他也不怨他,您不用擔心,隻是……我想靜一靜,至於,我們也磕磕絆絆一起這麼七年,恐怕沒法繼續了。”
這一句,讓老太太悠悠的歎息,“緣分天注定呀,他這輩子沒法擁有你,我怎麼折騰都沒用,怎麼惋惜都沒有。”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奶奶栓了你這麼多年,你不怪就好,這次奶奶也不多說,也知道你累了,離開一段也好,隻要你過得好,奶奶這心裏,就安了!”
輕悠悠的歎息,說是安心了,更多的卻是無奈。
中午的午餐,她就在忙玫瑰園用的,飯後洛敏才試探著問:“少夫人,小少爺今兒是跟著許經理出去了,沒和衛先生走,要不要讓許經理送回來?”
洛敏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讓她見見瑾兒。
可她想了想,還是搖頭了。
孩子還小,可是他太聰明,見了麵,害怕被瑾兒看穿她不忍心再走,有些事,她也不想讓孩子知道,因為她解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