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醫院門口,迪雅君和老人站了很久,她最後隻問了一句:“您當年,是不是真的害了嬸子?真的那麼恨她?”
男人一臉的滄桑,渾濁的視線極其有怨。
良久,他最終是幾不可聞的搖頭,卻依舊不說話。
太久遠,不知從何說起。
“好。”迪雅君低低的一句。
夜七的電話震動時,她還沒醒,或者說,哪怕是醒了也聽不見,手機不知被沐寒聲擱置在哪個角落,臥室裏微微淩亂,透著點點溫馨、曖昧。
窗外的雨早已停了,但陽光不夠明媚,被一層烏雲擋住,隻偶爾能掙破雲層透幾縷明亮下來。
沐寒聲不在臥室,一定是做早餐去了,她淡淡的笑著伸了個懶腰。
找到手機時她已經洗漱完畢,本來是想給古楊打過去,問問昨天交代的事,劃開屏幕卻見了迪雅君的未接。
也許是女人莫須有的第七感,這兩天一看到關於迪雅君的東西,總不自覺的蹙眉。
她試著回撥電話,沒通。
“醒了?”臥室門口傳來男人醇厚的嗓音,帶著清晨的柔和,走到她身邊輕輕擁住,“早餐好了!”
沐寒聲今天心情極好,眉眼一片輕柔,習慣的在她脖頸裏深深嗅著,眸光才見了她曲臂握著的手機,“有急事?”
夜七轉手放了手機,搖了搖頭,順勢勾了他脖子,“餓了。”
男人淺笑,淡淡的寵溺,傾身彎腰抱著她下樓。
這已經成了一種默契,但凡隻有兩個人在家的時候,上樓、下樓她基本很少自己走路,手一放到他脖子上他就知道該怎麼做。
坐在餐桌邊,沐寒聲總要先看她吃下去一半,自己才開始,這也是一種既定默契了。
吃得小半飽,她抬頭,“中午得早些去玫瑰園,你要給奶奶做菜的。”
其他人也肯定是在中午就到玫瑰園了。
明天老太太壽宴,雖然不是多麼盛大,但有頭有臉的人物必定都會來,而且大多上了年紀,也就是來和老太太敘敘舊,真正輕鬆的吃一頓飯。
所以今天就是他們這些個最親近的小輩先和老太太聚一聚,就在玫瑰園,等明天,小輩就隻有伺候長輩的份兒了。
沐寒聲神色如常,又有那麼點擔心,她才笑了笑,“怕廚藝不到家?……要不把昨天的女廚師請過來作指點?”
他才抬眼掃過她的幸災樂禍,有些無奈:真會給自己引狼入室。
她自然也隻玩笑,雖然不擔心沐寒聲被人搶走,但看著他身邊桃花朵朵也會心塞不是?
早餐之後,沐寒聲就讓人準備食材運到玫瑰園去,而她已經接到了沐司暔打過來的電話。
說話的卻是司玥,嬌滴滴脆生生的喊了句:“嘛嘛!……”尾音還拖得不短。
夜七剛好穿戴整齊,一手理了理衣領,美麗的五官之間全是蜜糖般的笑,“想媽媽了?”
這倒是稀奇了。
哪知道小丫頭吸了吸鼻子又喊了聲“嘛嘛”然後說:“二哥欺負玥玥……”
哦~她越是笑得明媚,小丫頭是來告狀的!
沐寒聲打完電話移栽陽台門口看她,她指了指手機,笑得止不住,“嗯……那玥玥說說,司彥怎麼欺負你了?”
小丫頭並非不會說話,大概是激動和委屈的,嗚嗚呀呀的說了一通,她卻連個大概都沒聽清楚,隻能敷衍的打著哈哈,“媽媽馬上過去了……”
“爸爸呢?”她話還沒說完,小丫頭就問。
夜七笑,小屁孩也知道告狀給爸爸比較有用?剛剛是因為沐寒聲的電話占線吧?害她白高興。
轉頭看到沐寒聲果然在一旁笑眯眯的彎著嘴角,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湊到她耳邊親了親。
掛了電話,夜七側首,酸溜溜的道:“沒白疼司玥。”
沐寒聲笑,不正經又挺認真的悠悠一句:“中午疼玥兒,晚上疼你。”
她一杵手肘,不搭理他誇張的悶哼,微蕩著高高豎起的長發出門去了。
…。
來玫瑰園小聚的一群小輩幾乎都是成雙成對了,老太太每看一對都是笑得合不攏嘴,多好啊這一對對的。
最先到的是藍修一家,不過采姨和藍老爺子可能下午才來,怕年輕人太熱鬧采姨受不了就慢後些。
沐欽和辛溪是昨晚就住這兒了,辛溪閑不住,一大早開始帶著傭人準備著準備那,沐欽攔她是攔不了的,就隻能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手臂隨時處於嗬護狀態,辛溪一有點狀況,他就能立刻補救。
趙霖和沐戀到的時候,小兩口牽著手,就是沐戀大概沒睡好,雖然笑得也不乏疲憊。
老太太見了有些心疼了,又看了看趙霖一如既往的溫和體貼,倒也不說什麼了。
是一旁的秋落沒忍住,對著沐戀一句:“戀戀不熱麼,這天兒穿這麼多?”
完了!沐戀心底哀嚎,丟死人了,被趙霖牽著的手在他手心狠狠掐了一下:都是你,一晚上死去活來,還留了那麼多罪證。
趙霖溫爾一笑,低低的聲音緩和自然,道:“她昨晚淋了點兒雨,有些著涼。”
這一說,洛敏更是心疼,趕忙引到裏邊讓休息去。
沐戀的尷尬也就沒持續多久,因為肖筱和衛子謙到了,兩人今年特別忙,這會兒是剛從飛機上下來,一路趕過來了。
老太太瞧著一群孩子裏就他們倆身在娛樂錢,也是最潮流最靚麗的一對兒,雖然沒有手牽手,但那感覺錯不了,這下衛夫人該是心安了。
肖筱把禮盒給了一旁的傭人,很自然的挽了老太太的胳膊,目光掃了一周,“七姐沒到麼?”
辛溪看了看肖筱,雖然不太熟,但也答了一句:“就快了!”
肖筱轉過視線,在辛溪臉上頓了一下,眼裏一抹驚豔。
不用想,一看沐欽的樣子就知道是他的小妻子,這動作也真是快啊。
說起來,肖筱以前覺得最得上天厚待的是秋落,不幸生在齊家,二十歲之前沒一天過得好。如今成家生女,被丈夫捧在手心裏,多美好?
可現在,肖筱覺得,最得上天厚待的反而是沐欽。
想想沐欽曾經的為人、曾經的婚姻和曾經的過往,時光厚待他,讓他在將近不惑之年忽然轉好,為人欣賞,也被姻緣厚待,把一般男人都駕馭不了的辛家女掌舵娶了。
…。
客廳裏其樂融融,大多話題圍繞著老太太和一幫小孩。
不過這會兒孩子們不夠活躍,因為心裏憋了事兒,尤其小司玥,一張粉嘟嘟的小臉盡是委屈,小嘴兒又抿得嚴實,什麼也不肯說。
肖筱見孩子們的時間最好,覺得可愛至極,追著問:“玥玥受委屈了為什麼不願意跟阿姨說呀?”
小司玥對別人也都熟悉了,對肖筱和衛子謙比較陌生,所以不願意跟熟人說的,肖筱一問,才癟癟嘴,脆生生的道:“我要爸爸來,爸爸才能主持公道!”
門口有人進來時,小司玥急急的看過去,可來人是蘇曜,蘇衍一身文雅的小西裝,打了漂亮的小領結跟在爸爸身邊。
一眼看到小司玥興衝衝的眼神,蘇衍才輕輕彎起小嘴兒,哪知道小美人又一臉失望的轉過去了。
蘇衍也就皺了一下眉。
倒是這一來二去,逗得大人們直笑,這壽宴小聚氣氛是極好了。
不過老太太也掛念著什麼,讓洛敏湊近了才小聲問:“雅君還過來麼?”
洛敏聲音也不大,道:“先前打算讓傭人去接,但迪小姐說不用,若是中午不過來,可能傍晚就來了,估計是療養院有安排。”
哦……老太太點了點頭。
玫瑰園門口,莊岩開著敞篷跑車,看起來恢複了曾經的瀟灑,但周身散發的氣質可見這些年來他成熟穩重了很多,笑容都正經多了。
“還以為我是最後一個到的,想著怎麼和老太太請罪呢!”兩輛車碰到了一起,莊岩把臉探了出去,因為陽光而眯著眼。
沐寒聲一直是那個性子,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宋沫呢?”
莊岩指了指身後,“有點事,耽誤了時間,很快趕過來。”
沐寒聲點了一下頭,沒往前開,大概是要一起等著了。
夜七也笑著轉頭,“莊岩最近氣色好多了。”
莊岩一笑,“嫂子是想說我養得白白嫩恩的吧?”
畢竟兩次重大手術後,他的工作性質徹底轉換,說起來是高高在上的領導,但在他自己看來,和後勤一個樣,整天坐辦公室,有時候自己都受不了。
“莊夫人最近沒給你張羅相親了?”夜七刻意提起,笑著望著莊岩。
果然莊岩一皺眉,顯得很頭疼,又笑了笑,竟然什麼都沒說。
正好他的電話響起,看著宋沫那張笑得花兒都開了的照片皺了皺眉,接了,“怎麼了?”
“師父!”宋沫聲音不大,大概是捂著話筒的,“你得救我,我走不了了!”
沐寒聲見了莊岩皺眉,也就看了看。
隻聽莊岩看似不耐煩,實則不乏關心,眉心蹙著,“腳崴了?”
宋沫翻了個白眼,顯得好心當了驢肝肺,道:“我又不是嬌滴滴的溫室花朵,走個路還能崴腳。”
莊岩一聽這話就沉了臉:死丫頭,不知好歹。
不過他剛要掛電話,宋沫卻捂著話筒說:“我把人家的東西打壞了,賠不起不讓走,怎麼辦?”
莊岩閉了閉眼,滿是無奈,“你去買個東西還能把什麼砸壞了?”
那頭的人抿了抿唇,略微尷尬,“不知道是什麼鬼朝代的花瓶,二十萬呢!”
她之前把能賣的、能送的全處理了,雖然上班幾個月了,但花銷也不少了,跟師父比起來就是窮光蛋一個,身上能拿出兩萬都頂呱呱了。
莊岩忽然笑了,“那你把自己抵了吧,正好我以後眼不見心不煩。”
實則,他一手接著電話,一手開了車子的置物格,修長指節往裏探了探,還真摸到銀行卡了。
拿到眼前來回翻著看了看,卡號他是不記得的,但知道這是之前給過她的那張,扯了扯嘴角,不算生氣,隻腹誹:沒錢還不願要他的錢,這回知道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