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嬰?青嬰!”
我的名字在耳邊急切的想著,可我卻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轉頭看見裴元豐焦急的叫著我,還有些不明就裏的:“啊?什麼?”
他看著我,歎了口氣,伸手拉過了我的手。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剛剛也一直扶著牆垛,指甲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硬生生的磨裂開了,鮮紅的傷口裏滲出了一絲血跡,在夜色中顯得那麼刺眼。
我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十指連心,原本是那麼痛的,可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我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傷口,傷口不疼,可心裏卻一點一點的揪了起來,城樓下的混亂還在擴大,而一抬頭,卻看到和城樓下的混亂完全極端的另一個人,他沉靜得像一塊冰,但那眼中,卻是最熾烈的火焰。
這時,羽林衛的統領從一旁快步上前,俯身拜倒:“皇上,下麵實在是太亂了,隻怕——”
“不惜任何代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咬著牙,如刀鋒一般的聲音在夜色裏響起,恍惚間我好像又看到那一天,奪嫡大戰之後的那個清晨,他麵對空洞的承乾殿,說出的那句話,也是這樣近乎最深刻的恨。
那統領立刻道:“領旨。”
說完便起身要離開,剛剛走出兩步,裴元灝又沉沉道:“不準傷她分毫。”
那人聽了,臉上明顯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終究還是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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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個時候,指尖的疼才像是突然覺醒過來一般,一波一波如潮水一般朝心口湧了過去。我疼得咬緊了下唇,指尖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感覺到我的顫抖,裴元豐捧著我的手,輕輕道:“青嬰?”
我又轉頭看向了下麵,那一片混亂好像陷入了洪荒一般,而我呆呆的看著,卻一點也沒有知覺,過了不知多久,慢慢的轉過身便要走。
“青嬰!”
裴元豐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我:“你要去哪兒?”
我回頭,輕輕道:“我想回去休息。”
“回去?”裴元豐像是愣住了,不敢相信我會這麼說,疑惑的道:“你要回去,你不看——”說著,他又看了看下麵。
我木然的抬起頭,看了一下不遠處那個如冰雕一般的人,不知怎麼的反倒笑了一下。
“不用看了,不管抓不抓得住,結果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若南宮離珠回來了,南方能免去一場腥風血雨,若她不回來,這一次揚州城到底要多亂,誰也也許今夜這一場隻是一個小小的序幕而已。
我輕輕的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說道:“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那,我陪你——”
“不用。”我搖搖頭,抬頭看著他的時候,聲音也有些澀啞,近乎哀求的:“別跟著我。”
他原本還要伸過來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後慢慢的放下。
我轉身,便在一片慌亂中,一個人安靜的走下了城樓。
。
州府的燈火已經熄滅了一般,晦暗的夜色慢慢的將這裏吞噬,雖然身後還是一片燈火通明,卻照不亮這裏,也照不亮我眼前的路。
一步一步的走,卻一步比一步更難走,我喘著氣,胸口憋悶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甚至連再繼續邁出一步都很難,隻能慢慢的扶著路旁的樹幹,想要就這麼坐在地上,卻始終還是坐不下去,隻能半靠著樹幹。
人,卻已經很累了。
回想起小時候,曾經有人問我,人這一生唯一能做主的是什麼,我回答的是自己的身體,因為想要走就走,想要跑就跑,隻有身體是完全聽從自己的。
回想起那個時候,問我的人卻隻是淡淡一笑。
現在,我才明白那一笑的含義。
這個時候,我想讓我的身體好起來,卻偏偏壞下去;我想讓自己的心不要痛,卻偏偏在痛;我想讓自己不要去想,卻偏偏忘不掉。
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卻並沒有。
原來,人是做不了身體的主人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很輕的腳步聲慢慢的靠近,我低著頭,看著一雙布鞋慢慢的映入眼簾,然後是一件幹淨而簡單的長衫,最後停在了我的麵前。
“嶽青嬰——姑娘?”
我輕輕的抬起頭,一個清俊的公子站在麵前看著我。
這位公子很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眉目雅致,給人一種溫潤、極易親近的感覺。
我低著頭慌亂的擦了一下眼睛:“什麼事?”
對方因為尷尬,反倒後退了一步裝作沒看見,輕聲的說道:“大人派小人前來,請姑娘前往一敘。”
“大人?”我微微蹙眉:“哪位大人?”
“當然是劉毅劉大人。”
劉毅?劉昭儀的哥哥?我心裏有些疑惑,我和劉昭儀都沒什麼往來,更何況他的哥哥,素未謀麵,怎麼會專門派人請我?
心裏雖然不解,但我還是跟著那人去了,劉毅就在離內院不遠的一處庭院裏養病,走到門口就聞到了裏麵濃濃的藥味,我剛一進門就感覺到,屋子裏那種沉重的感覺,真的是一個病人久住之後,彌漫著的病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