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我已經完全無措了,隻能用力的抱著平兒,近乎求助一般的望著他——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平兒好受一點?我又該怎麼做,才能讓七嫂,讓二丫頭接受這個事實?
裴元修似乎從我的眼中看懂了我的話,冷靜的說道:“你不要急,現在先回去。”
“……”
“外麵冷,況且在她的門口,也不是辦法。”
“……”
“先回去。你不要擔心,不管出了什麼事,有我在。”
他的話很平靜,卻很有力,我聽著似乎也放心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摟著懷裏的平兒:“平兒,跟青姨先回去,我們先回去想辦法。”
平兒沒說話,也已經哭不出聲音,隻依稀的看到他通紅的眼圈,可那雙漆黑的眼睛,已經失了神。
這一次平兒是跟著我們的馬車回去的,車廂裏自然不寬敞,我身體很不舒服,也隻能一直護著這孩子,雖然道路平坦,但微微的搖晃還是讓我有些難熬,就在這時,感覺到身後一陣溫熱熨帖上來,我一回頭,就看見裴元修坐在我的身後。
他輕輕道:“你也休息一會兒。”
“我……”
“不要說話。”
他的聲音很輕,低沉中仍舊是無盡的溫柔,我聽話的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側身靠在他的肩膀上。
怎麼回去的,我已經沒有了記憶,似乎是在半路中就昏睡了過去,等我沉沉的一覺醒來,立刻慌忙的找平兒,卻見這孩子正趴在床沿,一隻手還壓在我的棉被上,紅著眼圈睡著了。
裴元修就坐在一旁看著我,一見我醒來,立刻道:“你好一點沒有?”
“我怎麼——”
“你體內的毒還沒解,會這樣的。”
我皺著眉頭,揉了揉還有些發脹的額頭,再看平兒,這孩子還昏睡著,臉上幹涸的淚痕顯得十分狼狽,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我都沒能好好的安慰他。
想到這裏,我不由的歎了口氣。
剛一歎氣,平兒立刻就醒了,他抬起頭來,還有些懵懂的趴在床邊,紅彤彤的眼睛裏混沌著都是水汽。我急忙伸手過去,輕輕的撫著他的肩膀:“平兒。”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仿佛有點清醒過來:“青姨。”
聲音還帶著哭腔,看著他委屈的樣子,我心疼不已,急忙柔聲道:“別怕,青姨在這裏的。”
“我該怎麼跟娘說啊,”他說著,又哭了起來:“早知道我就不過來了,我該聽娘的話,我不應該過來的。”
我說不出話來,每個人都有追尋真相的權力,可真相,往往又最傷人。
誰能想到,一條長江,一道封鎖令,揭露了那麼多醜惡,原本以為跨過了就有希望,可以一家團聚,誰知,那卻是一個家破碎的開始呢?
而且……不止眼前的問題,還有一個我不去想,不敢說的。
我隻能一直安慰平兒,等到他哭累了,聲音都沙啞了,裴元修叫來人將他帶下去好好照顧,他自己又走回到床邊,看著我深鎖的眉頭,突然伸出手來,在我的眉心揉了一下。
我給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望著他,他說道:“我不想看你這個樣子。”
“……”
“有我在,你不要皺眉頭。”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聽在耳邊給人一種溫柔刻骨的感覺,我有些無措的轉過臉,點了點頭。
看著我發紅的耳尖,他沉默了一會兒。
房間裏安靜得很,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他的呼吸綿長,越發襯得我心亂如麻,似乎連他自己也感覺到我的呼吸急促,胸膛急劇的起伏著,便慢慢的直起身來,我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他頓了一下,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想了想,說道:“我想陪他過江,回家,可以嗎?”
“……”裴元修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身後的燭光,我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自己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帶著幾分懇切的望著他。
“我保證,我沒事的。”
說起來我也不是什麼二八少艾了,還做出一副小孩子要糖葫蘆吃的樣子,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裴元修低頭看著我,臉上平靜得沒什麼表情,但眼角卻有些彎彎的:“保證?你真能做到?”
“我可以啊。”
“但我不信。”
“啊……”
我一怔,看著他的眼角更加彎了,像是在跟我玩文字遊戲一般,我剛要說什麼,就聽見他的聲音帶笑道:“我要跟著你過去,看著你才行。”
我頓時愣住了。
他,跟我一起過江?
來了這裏之後,我並沒有出去看過這裏的民風人情,也沒有去見識江上的水軍營寨,可我很清楚他現在的身份,尤其看到那一夜苟二的出現,他去揚州府報的官,可那些人卻能將他帶過來,揚州府跟裴元修的關係,已經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