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我原本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今天來的人太多了,人多嘴雜,路上就看到了好些老百姓跟那些護衛在刑場周圍的侍衛起了衝突,但雖然我沒有去看,那邊的爭吵聲卻不斷的傳來——
“我要見你們大人!”
“都說了大人誰也不見,走開!”
“劉大人是冤枉的,我要為他鳴冤,我要見你們大人!”
“什麼冤枉?什麼鳴冤,這是你一個小民該說的話嗎?”
“你——”
我聽著那爭吵的聲音有些耳熟,轉頭一看,卻見守在柵門口那個侍衛正一臉不耐煩的,推開了他麵前那個與他爭執不休的少婦,而那少婦——
我定睛一看,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芸香?!”
站在那侍衛麵前的,一身藍色的紗裙,一頭烏發挽成了精致的發髻,鬢角還插了一根珠釵,看起來又簡單又別致,但她的人卻顯得十分的驚惶憤怒,尤其被那侍衛一掌推開,更是怒不可遏,說道:“我就是要見你們的大人!”
那侍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小娘子,你一個婦道人家出來拋頭露麵的,可知羞啊?還大吵大嚷的要見我們大人,我們大人豈是你這樣的女流之輩能見的?”
芸香頓時臉都漲紅了,怒道:“女流之輩怎麼了?你親娘不是女流之輩?”
那侍衛被她這樣一番搶白,頓時一堵,又立刻說道:“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到這裏來大吵大嚷的幹什麼?你要為劉大人鳴冤,劉大人是你什麼人?你可有問過你家相公,準你這麼出來瞎鬧嗎?”
芸香更加氣紅了臉,說道:“劉大人與我曾是好友,他出了事,難道就因為我嫁人了,就不能為他鳴冤叫屈了?難道嫁了人就連別人的生死都不用去管?這是哪門子的理?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樣紅口白牙的汙蔑人,可不要有你出事,萬人冷眼旁觀的一天!”
那侍衛被她這樣一說,頓時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不僅是這樣,周圍的老百姓聽了他們這樣的爭吵,也多在為芸香叫好的。
我站在那裏看著這一幕,也不由的一陣驚訝。
回想起過去在吉祥村,芸香那羞怯文靜的模樣,還曾經被丈夫打得渾身是傷都不敢反抗,卻沒想到,現在她做了青雲繡坊的主人,竟然整個人都變了,尤其她回擊那人的幾句話,哪裏還有當初吉祥村那個小婦人怯懦的模樣。
不過,回想起在船上,王老板說起的,她曾經在商海沉浮遭遇的那些欺騙傾軋,也多少能明白,為什麼她現在會如此強勢了。
我忍不住走了過去:“芸香……”
她原本還要再說什麼,突然聽見有人叫她,頓時也一愣,轉過頭來一看是我:“輕盈?!”
她驚喜的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輕盈,你怎麼來了?”
“我——”
我雖然也很高興看見她,但此刻卻實在笑不出來,隻回頭看了那高台一眼,芸香也轉頭一看,立刻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又問道:“你是來——為他鳴冤的?”
“嗯。”
那侍衛之前被她一番搶白,這個時候好不容易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了,有些沒好氣的白了我們一眼,說道:“鳴冤?鳴什麼冤?殺了堂堂的安國公主,也是他自己認了罪的,還能如何鳴冤?”
芸香一聽這話,臉色都有些僵了,她咬了咬牙,說道:“我不信!”
“……”
“這一定是個冤案!”
“……”
“三哥從小就是個良善的人,誰有難處他都幫忙。他教村子裏那些小孩做人的道理,都是教人行善積德,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殺人,而且殺的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那侍衛一聽,立刻皺起了眉頭:“什麼?你在胡說什麼?”
“……”
“劉大人不是蜀地大儒的徒弟嗎?怎麼又跟你一個村子了?”
我聽得臉色一變,趁著芸香還沒反應過來,將她拉到了一邊,芸香這個時候也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著我:“蜀地大儒的徒弟?”
我喃喃道:“那是他離開吉祥村之後的事了。”
“哦……”
芸香點點頭,又急忙對我說道:“輕盈,你跟我說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天你讓人找我們繡坊的繡娘去你們府裏,幫你演一場戲,說是要為他準備新婚賀禮,但那些繡娘回來又說什麼事都沒做。可明明是他大婚,怎麼突然又變成了一場凶案了?”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說道:“這件事很複雜,有太多的王侯公卿,還有地方豪強的勢力都交織在這裏麵,不是我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不過,”我看著她,說道:“隻要相信一點,他不會殺人,殺人的也一定不是他!”
芸香點了點頭,但神情還是分明有些茫然了起來。
對於她這樣的百姓來說,也許做一筆生意,賺點錢,就已經是生活中很大的風浪了,這樣生活著的他們是絕對不會明白,那些位高權重者之間的爭鬥,更不會明白,那種爭鬥雖然看不見刀光劍影,可其中的血腥殘忍,遠比任何一種爭鬥都更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