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想到,他竟然會說一個“錯”字。
雖然,他不是在認錯,但對於一個帝王而言,言自己有“錯”,已經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我一時間也有些說不出話來,隻抬頭看著他。
而下一刻,他又說道:“可是,不管他如何對朕,如何站在這一邊,這個皇四子的身份,都不能落到他的身上!”
我微微一驚:“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朕為什麼?”
“……”
他像是覺得有些好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點,低頭看著我:“顏輕盈,你和他之間——你又為何在懷疑了那麼久,甚至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朕之後,卻一個字都沒有真正的透露給他?”
“……!”我的心裏一顫。
他低下頭來,額頭幾乎已經要和我的額頭相觸,目光近在咫尺,也再一次讓我感覺到了那種強悍的壓迫感。
他說道:“為什麼?”
“……”
我的聲音啞在了喉嚨裏。
有一些東西,一直藏匿在我心裏最深處的,此刻因為他的一句簡單的問話,在不斷的在往上湧,好像要衝破什麼東西似得。
而我,卻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我下意識的,想要將那些東西,再一次封印進我心裏最深的地方,不要讓它們見天日。
但裴元灝卻微微的眯著眼睛,更往前逼近了一步,那雙陰鷙的眼睛直看著我的眼睛,幾乎就要看進我的心裏——
“因為,你在害怕!”
這句話,仿佛在一瞬間徹底將我心裏的封印給撕裂開了,並且是粗暴的撕裂,我隻感覺到眼前一陣刺目的光芒閃過,甚至刺得我有些站立不穩,下意識的就往後退去,步子踉蹌得差一點跌倒。
而這一次,是他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一用力將我拉到了他的麵前。
我有些倉皇不定,連呼吸都亂了,可他卻比之前更鎮定了許多,低頭看著我,一字一字的說道:“朕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
“因為他,已經娶了元珍了!”
“……!”
好像有一根無形的針,重重的刺進了我的胸口,甚至在那一瞬間刺穿了我的胸膛,四肢五體一下子傳來的痛楚如同傾天浪濤,將我卷了進去。
我失去了意識,隻惘然的睜大眼睛,看著他漆黑的眼瞳。
裴元珍,這個名字,仿佛已經不是一個名字,在這個名字背後,是一個殷紅的房間,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一段始終無望的感情……
可她,在天下人的眼中,就是輕寒的妻子。
在說出這個名字之後,裴元灝的眼中更增添了幾分狠戾,抓著我手臂的那隻手不斷的用力,目光和話語都顯得咄咄逼人,直對著我:“你很清楚,他跟元珍是夫妻,雖然元珍死在——,死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可他們,已經入了洞房!”
“……”
“在世人眼中,他們是夫妻!”
“……”
“現在,你要在天下人的麵前,宣布劉輕寒是皇四子的身份嗎?”
“……”
“你要告訴天下的人,這個寧王,曾經迎娶了他的妹妹,是嗎?!”
他的聲音如同陣陣雷霆,不斷在我的耳邊回響著,而話語中的事實,更是要將我擊碎,我的身體,乃至心神,幾乎都要在這一刻化為齏粉。
我不願麵對,也不敢麵對的事實,在這一刻,都被他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
是的,我不敢。
我在害怕。
輕寒迎娶過裴元珍,若真的現在證明了他皇四子的身份,證明了他就是裴冀的兒子,那麼——
一個哥哥,就迎娶了自己的妹妹!
雖然我很清楚,在那晚之前,他們兩個人都是以禮相待,輕寒絕對沒有對裴元珍有過任何僭越之舉,而那一晚,他們兩也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妙言就進入了他們的洞房,而之後,裴元珍被裴元修所指使的顧平所殺。可是——
可是,他們畢竟已經成親了。
他們畢竟,已經是一對夫妻了!
在世人的眼中,當初的那場姻緣,就徹底的,成了一場亂論的人倫慘劇!
想到這裏,好像又有千萬根寒冰凝結的針刺紮進了我的身體裏,我顫抖得全身都幾乎都碎掉了,臉色驟然間變得煞白,裴元灝低頭看著我這個樣子,沉聲說道:“這樣的真相,你能接受嗎?”
“……”
我倉惶的抬頭看著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而他的目光閃爍著,又沉聲一字一字的道:“他,能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