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初晨腳下邁出的步伐很小,並且頻率很慢。
在落座的族人看來,拖泥帶水意味十足,隻是令族人百思不得其解,這麼多雙眼睛注意著他,還是以關注戲團小醜的戲謔眼神,為什麼他依然慢慢吞吞,難道別人的藐視不屑,對他而言,是一種另類意義的獎勵嗎?
再退回一步,隨之探頭,十分湊巧,這處席位空無一人,龍初晨意興闌珊終止,眸中漸顯興意。
境遇複此淒慘,少年的要求也低到往常不可想象的程度,輕微俯身,查看空席姓氏名誰?
宛若星辰般燦爛的一雙眼頃刻間失去光彩,變得黯淡無光,神采盡失,那張小巧精致的紙貼上清晰明了顯映出幾個並不熟悉的族人名諱。
“龍錚,龍子佳,龍元軍,龍鄧鵬。”嘴裏默默念誦著,龍初晨臉龐上的表情異常複雜,說不清究竟是悲傷,也看不出到底是迷惘?隻不過那雙失去星芒般光彩的眸子會讓多愁善感,心思細膩的族人滋生點滴心痛的感覺,當然,僅僅是其中極少數極少數的。
以龍初晨作為中心,附近族人那種深沉目光幾乎形成擇人而噬的可怕漩渦,欲將少年吞噬扼殺。
深沉目光仿佛添加了能夠擴散傳播的屬性,慢慢的,這個圓形範圍在增長,變廣。
世界的暗麵無論到何種程度的幽冥灰色,在那無人知曉的角落中總會誕生一束相對明媚的光輝,即使她無可比擬的微弱,但黑暗中的人看到她,無異於偉岸的恢宏燈塔。
此刻的龍初晨,突然聽到一句弱弱的話語,雖然未知它的方向,未知它的來源,甚至連聲音為男為女都不清。
“少族長,別再白費力氣,後麵,後麵。”
龍初晨四處張望,想要尋找出那個聲音,可映入眼簾的景象,殊途同歸,萬變不離其宗,自己宛如戲團中供人取樂的搞笑小醜一般,那種戲謔如一,那種嘲笑不屑,隻是還好,沒有自己最為厭惡痛恨乃至會激蕩出心底無盡殺意的眼光。
階梯上高高在上,代表家族至高權利的數個主席位,不知何時,家族大人物已經齊聚,他們處之泰然,悠然平靜,不動聲色的收攏了階梯下發生的一切,並不見他們有何舉動,仿佛事先排練過似的,近乎漠然,冷眼旁觀。
族人們默默轉變的態度漸漸改變了家族宴的熱切氣氛,不,應該是變得更加熱切歡笑,在踐踏其他人尊嚴的方式上,建立在少年痛快之上。
即使沉浸在族人彙聚的榮耀洋海中,龍詩馨亦敏銳的察覺到族人中傳遞出一陣陣不同以往說不清,道不明的異種歡樂,淡不留痕的甩出幾道搜尋目光。
當最後一道目光無意間撞擊上慢吞吞行走臉色有異的少年,盈盈笑意蔓延如若夏日盛放嬌豔花朵的絕色容顏頃刻變得寒若冰霜,冷意襲人。
斬斷無數來自心間,來自腦海的猶疑,少女果決的離開接受族人獻出誠懇敬意的地方。
少女腳下才邁出一步,身後突兀的出現一個有力堅決的手掌,握住少女手臂。
回頭望,完全在少女意料之中,龍越文和顏悅色的一笑,徐徐搖頭,其中透漏而出的意自然不言而喻。
少女執拗堅持著,對此視而不見,輕輕掙脫了那支手臂的束縛,踏步上前。
無數族人注視著,觀望著,遐想著,少女猶如巍峨雪山峰巔那一朵潔白清冷的蓮花,衝破重重阻礙,綻放盛開在龍初晨身邊。
“初晨,坐在詩馨姐的位置上。”說著,龍詩馨不容辯駁的拽過少年的手。
而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少女之前萬分糾結,關乎立場的那個抉擇,終見分曉。
“無論他做過什麼……他是他,他是龍初晨,那個自己守護了許些歲月的人……這足夠了。”少女於心中默默地想著,“更何況,他能做出背叛投敵的事嗎?”
龍初晨抬起那張精致如靈月精靈的臉龐,看了兩眼拽著自己手臂的白皙仿佛羊脂玉般的手,嘴角勾勒出淡淡笑容,另一隻空閑著的手輕柔揚起,拉開少女緊拽自己的美麗之手,道:“詩馨姐,我想一直以來,家族內沒有第二個人會比你更加了解我。”
少女的心,猶如平靜無波的湖麵忽然激蕩起道道漣漪。
“家族中沒有任何人比我更加了解你,是啊!姐姐這次真的錯了,我以為曆練三年的你,變了。”又一句,不與人分享的獨白,回蕩。
雙方對視,無言之時。
高高在上,象征家族權利的主席台上,從左至右,第二席,落座之人有了動作。
隻見龍玉長老獨自站起,麵容莊重,神情嚴肅,一目帶過,而後敦厚之音響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