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怕他的威脅,可是我不能眼睜睜把陽帥拉下水,卷入我們大人的恩怨是非,所以我不得不昧著良心對陽帥說:“帥帥,方叔叔的確是媽媽的好朋友。”
“媽媽,你可真沒出息啊。”陽帥懷著對我的極度失望,長歎一聲,“爺爺常說,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越是困難麵前越不能輕易低頭。就好比我們搶山頭,不奪取最後勝利,就絕不放棄。你答應過我你要笑到最後的,一點小病,你就打算違背我們的誓言,放棄最後的勝利了嗎?”
陽帥一番義正辭嚴的慷慨陳詞,震耳發聵。早在帶他來到這裏的那天晚上,陽帥就和我有過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
“媽媽你別難過,我們這次就是臥薪嚐膽,主動撤離。像毛爺爺當初撤離延安一樣,先避其鋒芒,保存自己的實力。總有一天,等我們有了足夠大的力量,我們一定會把陽皓爸爸從方帆阿姨那裏搶回來的。”
陽帥生在軍營,從小耳濡目染玩得最多的遊戲,就是與他的軍長爺爺和營長爸爸在沙盤裏縱橫廝殺,搶峰奪頂。
所以陽帥以準軍人的戰略眼光無比堅定地把我的這一次潰敗逃離定義為欲擒故縱,主動撤退。
陽帥堅信有朝一日,我們一定能夠搶回他的陽皓爸爸,重回小紅樓。遠有勾踐臥薪嚐膽,近有毛爺爺放棄延安,他們最終都華麗轉身,成功登頂,便是曆史的鐵證。
他的這一番理論邏輯嚴密,論據充分,不容我不心服口服。
“帥帥說得對,媽媽一定不會輕易放棄,媽媽保證不讓帥帥失望。”我隻能表示堅決擁護他的英明決策,表示堅定不移地遵守他的遊戲規則,陪他一起笑到最後,奪取最後的勝利。
九歲的陽帥當然不可能搞明白,在大人的遊戲規則裏,感情的遊戲是沒有輸家也沒有贏家的,一旦退出遊戲,就永遠沒有回頭的可能。
我正打算迷途知返,對兒子說明真相,方舟放開我,迅速走到陽帥身邊,把陽帥拉進自己懷裏,嘿嘿笑著說:“真是太巧了,方叔叔認準的事,也從不言棄。你能不能告訴方叔叔,你最喜歡玩什麼遊戲?”
“我可不會告訴你我喜歡玩什麼遊戲的。爺爺說過,打仗就是要善於隱藏自己,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備。”一聽陽帥這話,我偷偷歎了口氣,孩子畢竟是孩子,一不小心,他已經著了方舟的道了。
“噢,你不願告訴方叔叔你喜歡玩打仗的遊戲,方叔叔卻願意告訴你我最喜歡玩的,是打獵的遊戲。而且方叔叔是真刀真槍的上山打獵,可不是你和爺爺在沙盤裏紙上談兵的那種打仗。”不出意料,方舟一聽陽帥的話,馬上嘴角輕勾笑著說。
“可是我就喜歡打仗,不喜歡打獵。”陽帥的態度依然強硬。
“那你知道野兔跑得有多快,知道山豬發飆時有多嚇人嗎?有時候為了追一隻野兔,逮到一隻山豬,我能一口氣追著他們跑十多裏山路。我的宗旨是看,一旦發現目標,不把獵物追到手,就絕不放棄。”方舟在故弄玄虛,引陽帥上鉤。
“打獵有什麼了不起?野兔有什麼了不起?山豬有什麼了不起?我和爺爺,爸爸搶山頭的時候,爺爺和爸爸還經常是我的手下敗將呢。”陽帥眼神晶亮,對方舟真刀真槍的打獵明顯是心馳神往的。
可是陽帥畢竟受他爺爺陽老將軍多年熏陶,嘴裏依然半點不肯示弱,“你別以為你和方帆阿姨真的就取得了勝利,我和媽媽這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那你先告訴方叔叔,你和媽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打算深山奪寶呢,還是打算攻城掠地?”方舟明顯是在誘敵深入。
“我和媽媽一定會把陽皓爸爸從方帆阿姨手裏……”
“帥帥!爺爺教你的保密條例你都忘了嗎?”我顧不得腿上的傷痛猛撲過去把陽帥從方舟手裏奪過來,在方舟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一把捂住陽帥的小嘴巴,硬生生把“奪回來”這三個字掐死在他的喉管裏,不敢讓陽帥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暢談他的革命理想和偉大戰略目標。
雖然陽帥出生行伍世家,是他爺爺陽老將軍的第三代嫡傳子孫,真正的得道弟子,兵法確實了得。假以時日,陽帥定能承繼陽老將軍衣缽,將陽老將軍的偉大革命精神徹底發揚光大。
不過我看得出來,以方舟的陰險狡詐,短時間內,陽帥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三拳兩腳,就會被人家淘汰出局。
“噢,媽媽,對不起,差點把我們的最高機密透漏給狡猾的敵人了。”陽帥不愧是陽老將軍第三代嫡傳子孫,領悟力極高,所以我輕輕一撥,他便通了。
方舟和劉傑聽了陽帥的話,哄的一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