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夏侯嬰麵無表情默不作聲的鬆開她,繼而脫下外袍朝她遞過去,道:“速去速回。”

嘻嘻笑著咧咧嘴,殷荃抓過他遞過來的衣袍,朝其中一具野狼的屍體跑去。

冷月清輝般的視線在那披散了一頭烏發的纖瘦的背影上緩緩定格,夏侯嬰幽邃深沉的清冽眸光動了動,隨即軟去幾分。

他,終究還是有些低估她了。

無論智謀還是勇氣,殷荃都絕不會輸給任何一個男子。回想起初遇時,她那貪生怕死又滿身無賴令人不快的固執個性,他真有些懷疑,她會不會是顧樓南或是父皇有意放在自己身邊的一顆棋子。

但她卻是那般真誠,或哭或笑,或吵或鬧,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種情緒都是由心而發,直穿透他雙眼刺入心底,在他靈魂深處烙上不可磨滅的滾燙痕跡。

不得不承認,她與他接觸過的所有人相比實在太新鮮太不同,太會讓人意外。

那股奇異的感受像是一道道蜿蜒如蛇的藤蔓,不斷在他體內滋生、盤旋,最後纏上心髒,一寸寸收緊,令他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那悸動像透明無味的毒藥,無聲無息間便滲透他全身的骨血,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動了情。

“好了,我們沿著河走,一定會碰上什麼人的。”

正想著,殷荃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下來,已不再像起初那般嘶啞。

循聲抬頭,夏侯嬰看見那原本瑩白若雪的長袍如今沾染了不少野狼的毛發,甚至更散發出一陣陣刺鼻的狼騷之氣,眉心當即皺了皺,卻終是一語未發將其接過,穿在了身上。

瞧見他眉宇間生出的嫌惡和糾結,殷荃唇角抽了抽,將笑意轉化成一聲輕咳,繼而向他伸出手,道:“我扶你?”

聞言,夏侯嬰挑了眉梢,狹長黑眸間徑自浮現一抹半透明的幽藍光暈,仿若籠罩在淡淡月光下的幽幽深潭。

見他半天不說話,她也跟著挑挑眉梢,佯裝失望道:“看來某人嫌棄我,不讓我扶”

殷荃說著便要收起手臂,不料卻在此時被夏侯嬰一把抓住。

“本王沒有嫌棄你。”

聽罷,她偷偷勾了唇角,垂眸朝那棱角分明的清絕五官望去,遂將身子壓低了些,伸出了另一隻手,繼續說了下去:“抓著我,我扶你起來。”

聞言,夏侯嬰循著那隻纖細的皓腕向上看,在瞧見她那雙晶燦如星子般的美眸時不著痕跡的抿了抿唇線,繼而鬆開她,自己站了起來。

隻覺眼前赫然被一道頎長身影所籠罩,殷荃張了張眼眶,身子不由自主便向後仰了仰,暗歎:方才明明連動都動不了,現在還逞強這貨真是個強驢脾氣

正腹誹間,身後飄來一陣涼颼颼的聲音,直飄進她後脖領,令她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別愣著”

“是,小嬰嬰!”嘿嘿笑著轉身,殷荃邊說邊抱住夏侯嬰的手臂朝他貼了上去,更以極為親密的口吻低喚出聲,直令後者頗感無語。

“你不喜歡小嬰嬰,那小夏夏怎麼樣?”看出某人陡然僵硬的神色,她邊走邊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

見他麵色愈加陰沉,她繼續改口:“小夏夏也不喜歡,那小侯侯?”

“你還是稱呼本王夏侯嬰吧”終於忍不住開口,夏侯嬰麵色蒼白,一副要吐血的模樣。

“那還是小嬰嬰吧!”

夏侯嬰徹底無語。

她根本就沒有聽他說話麼

貼在他肌肉結實的手臂上,殷荃仰起腦袋,望住那張無奈與僵硬並存的俊臉竊笑連連,卻一個沒留神被那雙狹長幽冷的黑眸忽然罩住,當即僵了僵。

“你故意的?”

“小嬰嬰,你現在有傷在身,這種小事,就別放在心上了,不益身心健康啊。”嘻嘻笑著將雙手順著手臂向下滑去,她扣住他冰冷的手指,邊說邊朝前走,似是有意將話題岔開。

掌心一霎被她溫熱且嬌嫩的小手包裹,夏侯嬰抿直唇線,狹長黑眸間徑自流露出一絲不著痕跡的無奈,遂一言不發的邁開長腿。

兩人沿著河走了許久,雖然沒有遇見人,卻也極其幸運的沒有遇見諸如野狼一般的林間凶獸。除了幾隻野兔,這一路上還算順風順水。

“姑且在此處休息片刻再上路。”兩人行至一片稍顯稀鬆的林邊,一路上始終惜字如金的夏侯嬰突然低語了一句將殷荃拉住,緊接著一撩袍擺便就地坐了下去。

挑挑眉,殷荃扭頭朝他俯視一眼,見他肌膚如雪,神色淡淡,忽就回想起不久前自己伸手去扒他衣袍時他那副尷尬又驚怔的神情。

“小嬰嬰,有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若有所思的出聲,殷荃似笑非笑的在他身邊蹲下,一手抱著膝,一手托著腮,兩隻黑曜石般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光華無限。盡管那張小臉血色不足蒼白有餘,可在這氤氳未散的晨曦裏,卻顯得格外清麗脫俗,別有一番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