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中的衝突和騷亂並沒有發生,片刻的寂靜後,一道聽上去頗有些穿透力的聲線從門外傳進來:“重陽,隨我回去。”
聽見那聲音,殷荃怔了怔。
那聲線微微沙啞,略帶一抹微不可查的鼻音,聽上去磁性十足,更隱隱散發一種大氣磅礴的張力,隻是聽在耳中,便極易受其蠱惑。
僅憑聲音聽去,她實在無法將其與一個生性殘暴嗜殺的變態聯係在一起。
但是看著重陽略微有些過激的反應,她又不得不開始有所警惕,警惕之餘,她更困惑。倘若真如這個孱弱少年所言,馮暉虐殺成性,他不堪受虐故而從騎兵營逃走,可為何馮暉不直接命人殺了他,反而千方百計也要將他活著帶回去呢
思及此,殷荃回想起方才重陽正要開口卻突然被打斷時的神情,一時間,心中陰霾重重。而就在此時,門外的聲音再度響起:“重陽,我知道你在裏麵,隨我回去。”
原本還蓄著些許笑意的聲線逐漸變得輕而緩,甚至隱隱浮現一抹刺骨的陰冷,從頭皮發根一直涼到腳趾尖,聽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越聽越覺得馮暉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殷荃朝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的重陽望去,蠕動了一下嘴唇,緊接著用唇形問道:他為什麼不殺你?
看出她口型表現的含義,重陽目光閃爍,一瞬流露出令人頗為不解的猶豫神情,似乎在掙紮,卻在掙紮許久後也無法得出個結果。隻不住的搖頭,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神經質。
聽不見房內有任何動靜,馮暉原本保持的大將風度一瞬便冷卻了下去。
他抿直唇線,一雙陰戾的眸子緩緩變得深沉。棱角分明的寬闊麵盤上徑自罩下一抹寒霜,將他那雙本就微微凹陷的眼眶襯的愈加猙獰。
“在下說過,裏麵沒有你要找的人。”
耳邊赫然飄來秦念冷颼颼的聲音,馮暉猛地轉過視線朝他瞪去,後者卻好像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雙沉冷的黑眸分明看著他,卻徑自生出一種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孤高。哪怕是他,瞧見那冷傲漠然的神色,也不能妄自與之硬碰硬。
常年征戰沙場讓馮暉產生了一種感知危機的嗅覺,這種嗅覺就像一種本能,哪怕隻是一種毫無任何依據可言的感覺,他也斷然不會輕易冒險。
視線在秦念身上短暫的停留了片刻,他將雙手負在背後,並沒有繼續向前。
狹小的農家院落裏有兩個男子,一個看上去僅有五歲的孩子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盡管看上去似乎並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威脅,可越是這樣,他便越覺得心悸。
越是這樣,他也就越肯定,重陽一定就藏身在此處。
暗忖了一陣,馮暉轉身上馬,並不打算與身穿深藍布袍的秦念多做糾纏,而是很快便駕馬離去。
他身後,原本隨他一同而來的黑甲騎兵見狀,也跟著調轉馬頭,毫不猶豫的離開。
待那一行黑龍騎走後,龐班立即敲響了稍顯破舊的屋門。
“主子,黑龍騎已經離開。”
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音,殷荃朝夏侯嬰看去一眼,後者抿抿唇,示意她可以開門。
掀起門栓,待她剛一把門推開,百裏淵那小小軟軟的身子就一下撲了上來,險些將她給撲倒在地。
“那些騎黑馬的壞蛋好凶好凶!姐姐,我怕!”
抱著殷荃的腿把小臉一個勁兒的往她大腿上蹭,迷你盟主裝得一手好柔弱。
見狀,夏侯嬰麵色遽然一冷,他抿直薄唇,邁開長腿走到她身旁,像拎小雞一樣拎起百裏淵的後脖領將他就地提了起來,陰沉道:“怕就去找他。”
說著,他提著百裏淵一把將那小小的身子給放到了秦念跟前。
“夏侯嬰”未及百裏淵開始撒嬌裝哭,殷荃倒是先開了口。
她揉著額頭望向他,半晌後才無奈的勾起唇角:“說你是小心眼兒果真一點沒錯啊,你怎麼連小孩子的醋都吃,你這樣未免有點幼稚了吧”
聞言,夏侯嬰麵沉如水,本就麵無表情甚至連一絲情緒起伏都沒有的臉變得比往常更加陰沉。
他負手瞧著她,緋紅的薄唇抿成直線。
被他這樣看著,殷荃不由得向後縮了縮。
從心理上來說,她並不畏懼他,可從技術上來說,夏侯嬰身上總時不時散發出一種令人難以招架的龐大氣勢,那氣勢如排山倒海般從四麵八方傾瀉奔湧過來,隻一瞬就能將她淹沒,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隻令她心跳加速。
驀地,就在此時,麵色陰沉的夏侯嬰忽而朝她逼近了過來,也不管四周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直將她逼的連連後退,退到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