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看得心神一顫,馮暉徑自向後退去一步,半晌才回神,連忙弓身:“卑職魯莽,請王爺息怒!”

聽罷,夏侯嬰抿直唇線,一言不發的從他身側掠過,一撩袍擺登上了馬車。

見狀,龐班朝馮暉冷聲開口:“現在,可以放行了?”

虎軀一震,他朝後退了退,頷首道:“當然!”說著,馮暉直起身,衝騎兵們低喝:“都讓開!”

未及他聲音落定,一匹匹黑馬已然開始朝左右兩側分開挪去,很快便將林道重新騰空。

重新坐了上去,龐班剛一揮起手臂,當即瞧見重重黑甲騎兵當中有一人竟朝馬車舉起了火槍,心中一驚,他猛地拽起韁繩將馬匹高高提起,與此同時隻聽“砰”一聲炸響,子彈一下便擊穿了馬肚子,當場帶出一蓬熱血。

突如其來的射擊令馬匹猛然受驚,開始不住的上躥下跳起來,更不斷發出響亮的嘶鳴。縱使腹部被擊穿了一個血洞,可那似乎並沒有令其安分,反倒加劇了它的躁動。

馬匹躁動讓馬車也跟著一並陷入了劇烈的顛簸,眼看馬匹幾乎失控,龐班當機立斷一刀斬斷馬頭,動作幹淨利落。緊接著縱身而起,直衝向方才那隱藏在重重黑甲騎兵中朝這邊舉起火器的人影。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黑龍騎的騎兵們還在方才那一霎的莫名炸響中愣神,轉瞬間就已經被龐班從當中給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可即便如此迅速的出手,他還是沒能在重重黑甲士兵當中把那方才將槍口對準馬車的人影給揪出。

那個開槍之人,仿佛憑空蒸發了一般,甚至連一絲蹤跡也遍尋不著。

見狀,馮暉循著龐班的身影望過去,心中頓時飄出一絲疑竇。

沒有他的命令,這些士兵是斷不會冒然出手的。他們使用的火器隻要不點火,便不會發射,因此更不會存在走火這種情況,綜上看來,他的黑甲騎兵內,一定有什麼人給混入了進來!

方才那一槍分明是衝著馬車去的,莫非,那開槍之人的目標,是端王?

心念電轉,馮暉並不點破,而是湊到馬車跟前,關切道:“王爺受驚!卑職”

“龐班,換馬。”未及他說完,棚車內赫然傳出夏侯嬰冷颼颼的聲線,似是根本就未曾注意到他一般,徑直將他給忽略了去。

見夏侯嬰對自己並不理會,馮暉也不繼續往上硬湊,而是畢恭畢敬的從林間撤離,不再逗留。

他走後不久,龐班也駕著馬車重新上路,直到駛入了臨近村莊後才停下。

待所有人都離去後,馮暉重新來到了方才那片將夏侯嬰攔截了下來的林間空地。

“現身吧,本帥知道閣下還在此處。”

麵對著空空如也的林地,馮暉自言自語般開口。

寒風微動,吹拂在他身上,融入一絲冷冽之氣。

他雙手負在身後,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似是在等待。

四周寂靜如死,落針可聞,甚至連呼吸都能極清晰的聽見。

“本帥知道,閣下想要端王的命”

沉默半晌後繼續開口,馮暉似乎並不死心。

驀地,就在他剛剛說完時,一道身穿黑甲的人影從一顆幹枯的樹幹後現身。那人手持一杆通體漆黑的火槍,鋼盔下的一雙眼眸陰冷滲人,仿佛連陽光都照不進去的深海底端,沉鬱的令人頭皮發麻。

瞧見那道身影的一瞬,馮暉徑自向後退了退,緊接著很快便在原地站定。

他定定的看向眼前那宛如魑魅魍魎一般的黑色身影,一時間難以形容此時此刻難以平複的焦灼情緒。

他從未見過那樣一雙沉澱著滿滿怨恨的黑眸,哪怕那張麵孔此時正被鋼盔籠罩著覆蓋著看不到任何表情和神態。

那種怨怒似乎來自眼前之人的骨髓血脈,隻是靠近著,便能無比清晰的感受。

抿抿唇,馮暉忽就覺得喉舌之間有些幹燥,幹燥的有些乏疼。

腦門和後背又開始泛出一絲絲森涼的氣息,他小心翼翼的向後退去一步,試探著開口:“閣下與端王之間,可是有什麼仇怨?”

不待他說完,眼前的黑影遽然將鋼盔從頭上取下,露出一雙鷹隼般細長鋒銳的褐色雙眸。

“你問我與夏侯嬰之間有什麼仇怨”低啞著聲線將馮暉的問題重複了一遍,那五官修長,棱角分明的男子幾不可聞的冷哼出聲,沉默半晌後才似笑非笑的緩緩開口:“本殿要殺他,還需要理由麼?”

聞言,馮暉眼眶微張,視線裏滿是猝不及防的震驚和錯愕。

他從未想過,此時此刻,自己眼前竟會站著太子!

換了從前,他必然不會相信,可如今,太子早已失勢,更被端王下令全國通緝,定然不會有人想要冒充其身份。但即便眼前之人當真是太子,也令他覺得頗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