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某個角落裏傳來了一聲怪異的尖叫。
正在全神貫注批閱試卷的教授們聽得這道說不清是何情緒的叫聲,眉頭頓時皺起,皆把目光望向了大廳角落中的一個老態龍鍾的教授身上。
嘴唇輕顫,眼睛微眯,神色怪異的老教授並沒有察覺到這些目光,拿著試卷地手輕輕地顫抖著,好片刻後方才伸手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眼鏡,長歎一聲道:“好文章,好文章啊。”
言語是在誇讚,語態卻長籲短歎,神情怪異別扭,老教授的這一複雜情緒不由得讓其餘教授們迷惑不解,片刻後方才有人問道:“樊教授,既然是好文章,為何您卻長籲短歎?”
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不到,尚還猶存幾分風韻的教授。聽得有人發問,其餘教授們頓時來了幾分興致,一臉希冀的望著老教授,等待著答案。
成為矚目的焦點,老教授不知為何卻不答話,許久過後方哀歎一聲:“今閱卷上百封,當屬這卷最犀利,未有任何畏懼避嫌之說,言之刁鑽,力之潑辣,尺度之深,前所未見。本年考生中,能夠將之超越的人怕是極少啊。”
聽得這一句話,教授們微微愣神,而後意識到了什麼,並理解了老教授的這種痛苦。那先前問話的教授略微遲疑再次問道:“非我武國之人?”
“……是的。”老教授極不願承認的承認了這個事實,歎氣道:“可惜了可惜,哪怕你隻是我朝屬國,甚至友國之人,這考試你就通過了,隻可惜你是周國之人……”
“樊教授何須憂愁,周朝兩國毫不顧忌我武朝天威陽諷暗罵的考生多了去了,雖勇氣可嘉但卻不是我書苑所要的答案,斷其未過就好,不用如此長籲短歎。”
“唉……”聞言,老教授再長歎一聲,滿臉痛惜神色道:“話雖這麼說,可這文章確實做得好,就這麼失敗了,著實可惜啊。”
“哦?”聽得這一句話,已經開始閱卷的教授們再次停下了工作,把目光望向前者。
作為書苑中年齡靠前的教授,樊教授的習性在座的教授們也都略知一二,其眼光之刁鑽,待人之嚴格,就算用古板不化來形容也毫不過分,如今她卻為敵國一考生的試卷而難以做出抉擇,想必也有著一些蹊蹺之處。
“……諸位有興趣的話,不妨過來一閱吧。”望著一雙雙期盼的目光,老教授的痛惜色彩更濃鬱了幾分,緩緩將試卷放於桌麵,低聲道。
“晚生來看看。”先前說話的年輕教授來了幾分精神,以晚生自稱表示尊重後起身來到其身旁,將那試卷拿起。
教授們討論的焦點,自然不是試卷其餘的試題,而是最後那兩道。而讓老教授舉棋不定的這份試卷,三定暘城的試題並未出現太大的問題,而是最後那道雲妃之死。
昔聖抵暘,後三定,汝和解?
雲為魅,可信否?
這兩道題看似把矛頭直指武文帝,事實當然也是如此,但書苑在此之外卻別有一番用心,所錄取的解答也頗為別出心裁的將考生所屬的國家而分成了兩個標準。帝國考生、以及屬國友國考生是一個標準,周朝兩個帝國考生則另是一個標準,前者以是否敢於直言做為衡量成績的標杆,後者卻並非如此。
對於這一點,書苑的出發點很是簡單。對帝國考生的考驗是能否不懼帝皇威嚴,敢於直麵問題並給出自己的看法;而對周朝兩國考生而言,則是考驗其身處帝國能否懂得收斂鋒芒,不被挑動情緒保持冷靜。通俗點說也就是看帝國考生能不能在武文帝威嚴之下正確看待問題,看敵國考生能不能經受得出有機會抨擊武文帝的誘惑,明哲保身。
以武文帝為題,向本國施加壓力,向敵國拋出誘惑,顏如書苑這一舉動看似簡單,但卻是選出合格學員,未來一名合格女官的有效方法。至於這兩道題的真正的是非對錯,已然不是書苑的目的。
然而,這個方法看起來雖然簡單,但對初經人事的考生們來說卻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無數帝國考生因為畏懼而不敢說出心中所想,而是竭盡可能的想要避過這個問題,甚至不乏有人大加褒讚,反觀周朝兩國考生,則是因為受到書苑誘惑而對此大加抨擊,能夠做到這兩個標準的考生少之又少,這也是為何那麼多考生落選的重要原因。
既然標準如此,那先前因言辭辛辣而被大加讚賞的周國考生顯然是未能經受住這個刺激,給出了相反的答案…
第一個走上來查閱這份試卷的年輕教授緩緩放下試卷,神色與老教授同樣而變得怪異起來,片刻後苦澀地道:“樊教授所言極是,此考生字體清柔有力,言辭辛辣刁鑽,顯然造詣頗深,但卻不是我書苑想要的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