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安的這幢別墅曾經把她困死於其中,她無數次的想要從這個地方逃出去,可當她現如今重新站在這裏之時,卻隻剩下了平靜。
蘇懷染熟門熟路的走進別墅裏,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片被她毀壞的花園也依舊是那樣空著,和她離開的時候是一樣的。
年輕的女管家見到蘇懷染時微微有些吃驚,但與此同時好像又是早就料到了。
女管家問道:“您想看看小少爺嗎?”
沒有過多的寒暄,可這一句就已經是直擊人心。
蘇懷染的神色微微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地方是為了什麼,可她的潛意識裏,應該是想見的。
“我能見嗎?”她出口的聲音微啞,帶著不確定和小心翼翼。
“當然可以。”女管家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一邊帶著她往那間嬰兒房走去,一邊說:“江先生平時很疼小少爺,基本上他們每天晚上都會一起睡,有時候如果江先生回來的晚了,或者有事情回不來,小少爺就會哭的很厲害,任誰也哄不好。”
突然說到這,女管家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說:“但是渝知那小子有時候會偷偷來這裏看小少爺,隻不過一直不被待見而已。”
蘇懷染聽著,好像麵上並未有出現什麼情緒,平靜無瀾。
隻是離著那間房間越近,她心裏就不自覺的緊張,近鄉情怯,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自她生下那個孩子起,就一眼都不曾見到他,要說這份狠心到底是怎麼來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怎麼當初就能那麼狠,說不看就不看?
在產房生下孩子的時候,她聽到了他響亮的哭聲,她也想像個正常的母親一樣親親自己剛出世的孩子,可她忍住了。
那時候她想,他能健健康康的長大就是她所有的希冀,不要在和她有什麼多餘的牽扯。
她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可現在……
女管家輕手輕腳地推開嬰兒房門,那一霎那蘇懷染的心都是緊緊的揪著。
房間內被布置的很溫馨,她一進來目光就深深鎖在了那張小床上的身影上,那小小的孩子閉著眼睛安靜地睡著,小手攥著被子的一角,毫無心事的安靜睡著。
“您在這陪他一會兒吧,他這一覺睡的沉,估計會有兩小時不會有動靜呢。”女管家如是說著,說這話的時候她不禁看了看蘇懷染的神色,看吧,其他什麼都能裝,唯獨這種感情裝不了。
蘇懷染的眼睛已經紅了,從她進來到現在,目光就從未離開過這個孩子。
女管家見此,悄然退出了房間,把這一室安靜留給這對母子。
這間別墅裏的人誰都知道小少爺是她生的,隻是這半年來,從來沒有人敢提起小少爺的生母。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等著或許哪一天她會回來。
關門聲響起,隨後便是長久的安靜。
蘇懷染在嬰兒床前坐下。
她幻想過很多次和這孩子的見麵,這孩子還在她肚子裏的時候她就每天都在想著要如何相處,這種牽絆早已深深融入了骨血之中,哪怕她再刻意的去回避,也還是在這一刻功虧一簣。
男孩大多長的像媽媽,蘇懷染輕輕地伸出手隔空描摹著他的五官,不敢真的觸到他細嫩的臉頰,害怕會將他吵醒。
這場初見,整整遲到了半年。
“對不起,到現在才看到你。”她淡淡的出聲,嗓音裏帶著些許微不可查的顫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可她仍然不知疲憊的看著他的睡顏,似乎想要把這半年錯失掉的全部彌補回來。
她的生命裏失去的太多,以至於不敢再擁有。
她以為隻要不曾擁有過,就不用害怕別離的痛苦……
長長久久的靜謐。
不知道多久之後,小孩子慢慢地醒了過來,睜開那雙烏黑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也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見到陌生人就放聲大哭,他就隻是轉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麵前的陌生女人。
蘇懷染察覺到手指被一個軟軟的力道圈住,她心裏咯噔了下,低頭望去卻見這孩子已經醒了,用那肉嘟嘟的小手抓著她的手指,好奇地打量著她這個不速之客。
她的心第一次這麼緊張,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驚擾了這個孩子。
小孩子的眼睛是這世上最純粹的東西,心有罪孽的人根本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
就譬如蘇懷染,她對這孩子心有虧欠,所以她不敢看。
忽然間小綏寧扁了扁嘴大哭起來,這一哭,徹底哭亂了蘇懷染的心神,她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更不用說該怎麼去哄他。
好在這時候女管家適時地進來,她看了看時間,隨即看著滿麵緊張的蘇懷染,笑道:“別擔心,就是要換尿不濕了,他可會享受了,一旦自己不舒服就要讓所有人都聽到,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