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紫狩的話說得閑淡:“按照本寺教義,如果要觸碰我的話,必須先淨身。”
“淨身?”伏心臣十分驚訝,腦子滑過的頭一問竟然是:是洗幹淨身體的那個“淨身”,還是古代男人入皇宮當服務員要做的那個“淨身”?
嶽紫狩的雙目有微光,仿佛能洞悉伏心臣的心意,一時解語,道:“沐浴淨身。”
“是、是這樣的嗎?”伏心臣雖然慶幸自己的命根保住了,但仍感覺怪異。
“我理解你的不理解,”嶽紫狩緩緩說道,“我既然被尊為神子,少不得多些禮節。”
這句“我理解你的不理解”讓伏心臣一下子無地自容:畢竟,就在剛剛,伏心臣才說了“我是願意真心理解你的”。言猶在耳呢,他就變了卦了,這可不是尷尬麼?
他再打量嶽紫狩,但見嶽紫狩永遠如此一身白僧袍,幹淨得像一團雪,確實有不染纖塵之感。
伏心臣在這樣豐神俊朗的男子麵前,時時產生“自慚形穢”之感,竟然也不覺得“沐浴淨身”是什麼過分的要求。仔細想想,還覺得很合理呢。
“那我該去那兒淨身?”伏心臣問道。
嶽紫狩眼神似一泓水似的,波光隨著伏心臣的話而微微躍動:“隨我來吧。”
說著,嶽紫狩站了起來。
伏心臣有些錯愕:原來嶽紫狩這麼高大啊!
想起來,伏心臣好像從來沒見過站起來的嶽紫狩呢。
每次會麵,嶽紫狩都是一尊菩薩似的端坐在茶幾對麵,也不知他身高幾何。現在嶽紫狩穩穩站起來了,像他眼前升起了一輪明月,高高在上,磊落生光。
嶽紫狩的身量十分高大,但ALPHA大多都是魁梧的,伏心臣本來不應該覺得驚訝才是。大概是因為嶽紫狩看起來過分溫文爾雅了吧,讓伏心臣幾乎忘記了嶽紫狩是ALPHA,是天然的攻擊者。
嶽紫狩推了推茶室的側門,側門外是數竿綠竹。
伏心臣跟在嶽紫狩背後,走入了綠竹掩映的石徑中。這園林幽靜雅致,極具古風古韻,伏心臣沒想到在到處鋼筋水泥的今天還有人住著這樣的院落。
就在伏心臣胡思亂想的時候,嶽紫狩忽然停下了腳步,伏心臣沒提防,幾乎就撞到嶽紫狩的背脊上了,鼻子輕輕擦過嶽紫狩身上的僧衣,一股像雨的氣味竄入了伏心臣的鼻腔,讓伏心臣半晌失神。
“就是這裏。”嶽紫狩指了指前方。
伏心臣循著嶽紫狩的指示望去,但見前方挖了一處石池,池裏溫水蕩漾,是個露天溫泉。環繞溫泉的橫七豎八的石頭,這乍看起來一地亂石,但其實安置得錯落有致,是刻意為之的園林小景。
伏心臣瞧著嶽紫狩,忽生了幾分尷尬:“我……”
“我去給你拿浴袍。”嶽紫狩先開了口,倒是免了伏心臣的尷尬了。
伏心臣才算安心了些,見嶽紫狩轉入了亂石砌成的假山裏。
看著嶽紫狩的身影消失了,伏心臣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脫了,放在池子旁邊的一塊幹淨的大石頭上,光著身子便泡浸在水池裏。
池子裏的水是溫熱的,這大概是人工造的一個溫泉。
伏心臣扭頭看著四周,但見這院子處處追求天然樸素,但其實在現代都市裏,這屋子越是古樸純雅,就越不自然、越是雕琢。
“但他有錢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伏心臣泡在水裏自言自語地念叨著。
噠噠噠——是嶽紫狩腳下海棠木屐踩在石頭路上的聲音。
不緩不急的,卻又有點天然的節奏,像是敲木魚一樣。
伏心臣循聲抬起頭,見嶽紫狩一手拿著一把古式的桐油傘,一手掛著一件白色袍子從山洞裏走出來了。伏心臣嚇了一跳,忙矮下身去,在水裏蜷縮起赤裸的身體來——他知道這樣的躲避是徒勞無功的,水池清澈得很,一切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