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女兒的提醒後,方劍秋意識到自己這個長輩做得忒不地道了。林家對他們父女的恩情,數都數不過來。可是,林家的孩子第一次來他們家,他就給人甩臉子了。
因此,當林峰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方大人指著自己身邊的座位,笑著招呼道:
“小峰,過來坐。”
林峰立刻感受到方大人對自己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觀。他忍不住朝廚房的小欣看了一眼。童大小姐衝他做了一個ok的口形。看來小欣已經把方大人哄好了。林峰微笑著走過去,在方大人身邊坐下。
“喝茶!”方大人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以示自己剛才的失禮。
身為長輩的方劍秋親自給自己斟茶,道歉的意思很明顯。林峰了然的笑了笑,雙手接進茶杯道謝:
“謝謝!”
“放幾天假?”方大人轉移話題道。
林峰幾乎是馬上就反應過來,放假是小欣的說辭。事實上他們是沒有假期的。他這次是請的病假,在北京的某軍區醫院裏,正有一個病人頂著他的名號在接受治療呢!
“一周。”林峰回答後,一口將杯中的茶喝下。
“小欣說你們要去深圳?”方大人望著林峰問道:“你不準備回半山坪看爺爺和外婆嗎?”
林峰並沒有跟小欣對過口質,不敢隨便回答。他很保守的道:
“如果有時間,肯定是要回去的。”
“老爸,您審夠了沒?”童大小姐不爽的接道:“差不多就過來幫我端麵。”
方大人被女兒噎得不輕,他轉頭瞪著女兒道:
“丫頭,說什麼審那麼難聽?你哥難得回一趟家,我關心關心也有錯啊!”
林峰沒有參與他們父女間的互動,而是笑著站起來去廚房幫忙端麵。
“好香啊!”他叉開話題道。
“比你做的還差點火候。不過將就著可以入口。”童大小姐實事求事的回道。
“小峰也會做麵?”方大人接口道。
“他不光會下麵,做的飯菜比起外婆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童大小姐笑著回道。
方大人有些驚訝。照理說林老爺子那麼大男人主意,怎麼會讓他家男孩下廚呢?
其實,方大人有所不知,就因為林老爺子大男人,他自己不會。就隻有讓孫子學下廚了。而且,在童大小姐沒有來之前。他們兩家雖然同住在半山坪,卻是分別開夥的。很多年來,老爺子都是吃著孫子做的飯菜。林峰的廚藝也是這樣練出來的。
童大小姐將麵端到方大人麵前。自己回頭接過林峰端來的。三人一起圍著茶幾吃起來。小星仔和火龍兩很鬱悶的在一邊看著他們吃。
方大人和林峰看不見,所以吃得心安理得。可是,童大小姐被他們看得有點食不下咽了。她放下碗解釋道:
“那個,一鍋隻能下這麼多。你們倆反正也不知道餓,少吃一餐沒事吧!”
小火龍倒無所謂,不過小星仔臉色卻非常難看。“哼!”小家夥冷哼一聲,轉身進房間了。
方大人和林峰聞言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家裏有兩個隱形小人的事,他們從心理上已經接受了。可是,多數情況下還是會自動的把他們倆給忽視掉。誰讓他們是隱形的呢!
林峰放下碗筷道:“對了,我的包裏有他們喜歡吃的零食。小欣你去拿給他們吧!”去年在北京的時候,他們曾經一起住過兩天。當時林峰就親眼看見那成堆的零食,被那兩隱形的小家夥給消滅掉。
小火龍聞言,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們吃,我去拿。”他自告奮勇的跑去林峰的房間取零食了。接著就聽見屋裏傳來拉鏈打開的聲音,童大小姐還聽到小火龍驚喜的叫道:
“哇!我最喜歡的果脯。”
“小龍說謝謝你買了他們最喜歡的北京果腩。”童大小姐為他們翻譯道。
林峰笑道:
“那不是我買的,是你林叔叔讓我帶給你的。”
林峰並沒有貪林誌強的功。不過,他那聲林叔叔,聽在方劍秋的耳朵裏卻覺得極為奇怪。或者是因為自己渴望女兒叫自己老爸,因此,方劍秋對這個稱呼相當敏感。他覺得一般情況下,孩子們提到自己父親時,不是該說“我爸……”的嗎?
方劍秋有些故意的道:
“代我們謝謝你爸。”
“嗯!”林峰輕輕點頭。不過情緒明顯很低落。
方劍秋立刻就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看來林家父子之間存在著問題啊!方劍秋對林峰的身世了解得並不多。他隻知道林峰是林誌強的兒子。卻不知道林峰是私生子。更不知道他們父子之間存在著一道很深的隔閡。
童大小姐用手肘輕輕撞了老爸一下,又用眼神示意他別哪拿壺不開,提哪壺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樣,也不可能傾刻融化。林家父子間的矛盾,是十多年的積怨沉積起來的。同樣也需要時間去消化磨合。
方大人收到女兒的提示後,立刻轉移了話題:
“小峰還要上幾年,才從國防大學畢業?”
“正常情況下,還需要四年。”林峰笑著回道。
方大人似乎很滿意林峰的回答,他望著小欣道:
“小欣的醫學院也得上五年。你們倆都要努力,到時再讀個碩士,博士什麼。”
童大小姐和林峰相視一眼,然後都埋頭吃麵。不予回應。開玩笑嗎?如果不是為了要個文憑,現在這大學她就不想上了好吧!
兩人呼啦,呼啦的將碗中的麵條消滅掉。童大小姐站起來,去刷碗。林峰想跟去,卻被方大人給阻止了。
“小峰你坐下,我有話給你說。”方大人將自己的碗也遞給女兒。然後示意她自己去刷碗。
等童大小姐進到廚房後,方大人將林峰帶到了陽台上。他也沒有馬上說話,手裏拿刁了根香煙。他在想著要怎麼提醒這個情竇已開的小夥子。
方劍秋是過來人,他的目光何其犀利。從林峰看女兒的眼神中,他已經看出林峰絕對不隻是單純的當小欣是妹妹。身為父親,對於要跟他搶女兒的男人,他本能的會有些排斥。不過,他最主要還是是為女兒的幸福考慮。他覺得林峰還太年青,感情還沒定性。老實說他並不放心女兒跟他有進一步的發展。
經過這短暫的接觸,林峰已經敏感的察覺到方劍秋似乎對自己有些防備。林峰用小欣送給他的火機,為方書記把煙點上。直截了當的問道:
“方叔叔,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做錯了嗎?方劍秋是過來人,他自問林峰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對小妹妹產生感情也是自然的事。方劍秋望著林峰又沉默了一會兒。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做到不傷害林峰的同時,又能給他提個醒。
方劍秋掐掉手中的煙頭,語重深長的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的小妹妹長大了,要從你身邊飛走了。你會放手嗎?”
飛走!放手!
林峰隻覺呼吸一窒。原來方叔叔是因為這個對自己有所防備。連方叔叔都看出來自己的感情了。可是,小欣卻依然懵懂無知。他還真是失敗透底。林峰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正廚房裏麵忙碌的小欣。如實回道:
“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保護她到十八歲。等到她自己能單飛了,我就放手。”頓了一下。他嘴角微扯,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
“某一天,當我突然發現,她已經比我飛得更高,更遠時。我以為是自己該放手的時候了。可是,回過神來,我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放手。因為心已經被占滿了。要放手,必需得先換心!”林峰望著方劍秋,誠摯的道:“方叔叔,這麼些年,您經過了那麼多事。可是,心換了嗎?”
方劍秋還真的被林峰給問住了。沒錯,他經曆了那麼多事。再婚,離婚,可是他的心卻從來沒有換過。裏麵始終如一,住著他的愛人童佳雨。
“方叔叔,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資曆是不能跟您比的。”林峰認真的道:“可是,請您相信我,我會努力成為最有資格站在小欣身邊的那個人。”
林峰這無疑是正式向方大人宣戰了。因為他的話聽進方大人耳朵裏就是,“我就是喜歡你的女兒,而且一定要將她從你身邊搶走!”
“可是,小欣一直當你是親哥哥。”方劍秋不得不使出絕招。
可是,這招對林峰並不起做用。他透過玻璃門,望著小欣笑意盎然的道:
“我知道,其實有時她還把我當成弟弟。她對我的付出,一點也不亞於我對她的關心。隻不過,她對感情的理解,並不像她在其它方麵那麼天才。而我,並不著急。我可以一邊努力成長,一邊慢慢等待。”
方劍秋對林峰的自信無語了。他不得不說,這兩孩子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兄妹。聽聽這語氣,那是一個比一個有本事讓人吐血!這小子,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這個老丈人放在眼裏啊?
事實上,林峰的確是沒有把方劍秋這個未來老丈人當成是阻力。也並不介意方書記對他的防備。相反,他是打心底裏為小欣感到高興的。因為,那表示方書記對小欣的在意和關心。他們兄妹倆都是沒有得到過父愛的人,他又怎麼能不理解小欣渴望父愛的感受呢!
他尊重方劍秋,是因為小欣在意這個父親。但是,他了解小欣,真正遇到事情時,誰也別想替她做主。別說父親,就是外婆也左右不了她的臆念。當然,他這個哥哥也無法左右她。所以,他與方劍秋說的話其實很真誠。他隻能等待。等待當事人小欣來做出裁決。無論最後結果如何……
“你們在說什麼呢?”童大小姐收拾完廚房出來問道。
“沒什麼?”林峰笑著回道。“方叔叔在跟我探討一些很有深度的哲學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