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裘天錦望著床頂,眼神越來越空洞無物。
顏蝶陌搖著頭,哭道:“爹爹!還有小陌,別睡過去,好不好?好不好?”
“老了……”裘天錦露出一絲笑,那眼簾慢慢地垂下來。
“不不不不,裘爹爹。”她捧著他的臉,輕輕地搖著,那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手指,流下了手腕,一直流到了手臂上。
她用手捂著那出血的地方,可怎麼都捂不住,這裏出血,那裏也出血。她的手在忙亂著,不斷地捂著,到最後,手都不夠用了。她咬著牙,垂下頭,晚了,根本就救不了,太晚了。
“啊,啊……”她低頭驚恐地看著那血,嗓子啞著,不要啊。
“……”裘天錦用盡力氣,望了她最後一眼,笑了笑,就沒了聲息。顏蝶陌托著他的頭的手,一下子沉了下來。
“爹爹!”顏蝶陌一聲哀嚎。
她跪在床前,緊緊地握著那雙滄桑而已無力的大手。
裘天錦的全身血管爆裂,由外到內,究竟是誰這麼殘忍!
是誰?是誰!
她那雙眸子,動了動,顫抖地站起來。她一直低著頭,順著那血跡,垂著頭一直走向北中殿的門口。
血跡,從北中殿一直延伸到中殿的後門,戛然而止。裘天錦像是剛剛到家門,就突然受傷了一樣。
顏蝶陌站在門檻上,裘爹爹就是趴倒在了門口,她蹲下來,看了看門, 那門上有血印。
她含淚凝眉看著那血印,裘爹爹有敲門,一下下地敲門求救,可沒人來。可以想像,那隻手不斷地敲,宮殿內一片安樂祥和,而他就在這裏絕望地敲著門。
“爹爹……”她摸著那門上的血印,這時他有多絕望?
“咻!”顏蝶陌冷著眼,一下子踹開了北中殿的門,驚了萬祁陽等人。
她一下子掐著千穆的脖子,她怒吼道:“你耳聾了?”
從後門到這裏,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她居然聽不見?
“王……妃……” 被掐住的千穆,大口地喘著氣,不明所以。
“我爹爹敲門,你聽不見?你聽不見?你們就沒有一個人聽見?”顏蝶陌雙眼發紅,她的怒吼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隻野獸!
旁邊的一個宮女,“噗通”地跪了下來:“王妃,千大小姐有叫我去看,奴婢以為是哪裏的小動物撞門,所以一直沒有理會!是奴婢的失責,請求王妃饒了千大小姐!”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小動物?沒有理會?
顏蝶陌扭過頭,把手裏的千穆扔下。
她紅著眼,盯著那低著頭的宮女,就因為這麼一個疏忽,居然讓她的爹爹這麼絕望地死去?哪怕她去看一眼,他爹爹都會有救!
她雙手一張,一陣狂風起, 長發如同鬼魅那般飄飛。
“咻咻咻!”劍陣在列,五十劍陣,劍劍穿過那宮女的身體,將人釘在了柱子上!那血順著柱子,流淌在了地上,如同小溪一樣。
“哇!”魚寶一下子哭了起來,小師雄連忙拍拍她的後背,讓她不要怕。
“是誰?”顏蝶陌抬起頭,發紅的眼望著萬祁陽,今天她根本沒有聽到打鬥聲,外麵也沒有打鬥痕跡。
“啟稟王妃,裘前輩像是中毒。”雙手滿是血的高雲鶴,站了起來,此時床上的裘天錦,完完全全是一個血人,紅豔豔的一個人。
顏蝶陌望著這可憐至極的軀體,將裘天錦從床上抱起來,麵無表情地往外走去。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跡,她低頭望著那滿是血的臉:“爹爹。”
她提著劍,在南音山下,挖了一個大大的坑。裘爹爹說過,將來他死了,不要棺木,就讓他葬在土下,與天地長眠。
沒有人靠近她,萬祁陽隻是在旁邊一直守著,冷風中的她,顯得這麼地瘦弱,又那麼地倔強。
渾身浸著血的紗衣,在風的吹動下, 一點點地變硬。她抱著裘天錦跳入了土坑內, 輕輕地將他放了下來。她又一躍而出,再也沒有回頭看。
“咻咻咻!”內力湧起,那些泥土隨著利劍的揮動,填滿了坑。
“噗通。”她背對著墳墓跪了下來,始終沒有回頭。她用劍支撐著身體,垂著頭一直盯著地上的黃泥,眼如死灰,那滿是血的手臂,好粘膩。
“小陌,裘爹爹教你內功,好不好?”
“嗯!”
那時她四歲。
“哇,小陌的畫真是美得不得了。”
“哈哈哈。”
那是她五歲。
“ 小陌,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