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飭奴,你可認得我?”高雲鶴的語氣依然是溫和, 他望著眼前已經化作白骨的他,以前飭奴雖然不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起碼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如今麵對這白骨,他心生唏噓,雖然於心不忍,可為了讓顏蝶陌安心,又為了搞清楚當年的悲劇,他不得不問。
飭奴隻是點點頭,高雲鶴見狀,問道:“你可知道顏將軍在何處?”
“……”果然,如高雲鶴所料,飭奴根本不會回答。顏蝶陌著急了起來,她不停地拽著萬祁陽的衣袖,眸中的焦慮和期待更甚。
高雲鶴歎一口氣,終於問道:“你還記得常桂嗎?”
這下,飭奴明顯地抖了抖,開口道:“我剛剛到皇城,還沒有找到她,就被傳來了這裏。”
“當年你為何要假冒我,與常桂共度良宵?”高雲鶴艱難地開口道,用這句話,他已經足夠委婉。
“……”飭奴又沉默了下來。
“常桂已經知道當年那個人是你,現在你若是去找她,恐怕她不會見你。如果你告訴我顏將軍在哪裏,我便……讓她原諒你。”
對於飭奴而言,這無疑充滿了誘惑力。隻見他點點頭,麵具下的臉轉向了顏蝶陌:“顏將軍已經魂飛魄散。”
“什麼?”顏蝶陌愣了愣,她不解。既然十萬顏家軍回來了,娘親也回來了,為什麼就爹魂飛魄散了?
她不相信,道:“你為何穿我爹的鎧甲?”
飭奴開始了惱人的沉默,按照高雲鶴所說的話,他隻需要回答一個問題。
“說啊!”顏蝶陌怒道,敵方穿上了爹爹的鎧甲,這多麼奇怪!
“……”然而,無論顏蝶陌怎麼要求,飭奴始終保持著沉默。那冷風吹過,讓他麵具下的骷髏輪廓,若隱若現。
這是萬祁陽見過的,最倔強又最虛偽的魂。
“小王妃,莫要強求,夫君自有辦法。”萬祁陽輕聲道,把她拉到了旁邊。
隻見萬祁陽拿出自己的腰牌,對著飭奴道:“本王是萬安國的北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年雖然顏家軍全軍覆沒,可萬安是贏的那方。如今你進入我的地盤,我許諾,若你滿足我王妃的所有疑問,我為你賜婚。”
這是一個王,對一個將軍的承諾。
是飭奴生前接受任何恩典的形式。
事實證明,這對於飭奴而言,很是受用。他點點頭:“我要常桂。”
一個人和一個魂,如何在一起?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萬祁陽就點點頭道:“準。”
“此鎧甲,是顏將軍送給我的。”飭奴悶悶地道。
顏蝶陌一聽,接連問道:“為何?”
“敬意。”
“當年顏家軍是如何全軍覆沒的?”
“自殺。”
飭奴的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驚。顏蝶陌更是無法接受,十萬雄獅,竟然是自殺而亡?
“準確而言,是被迫自殺。”飭奴補充道。
“你說清楚點!”顏蝶陌急得快要瘋了。
飭奴頓了頓,沉默了許久,繼而道:“這,我並不清楚。反正打到最後,我們不分敵我,隻在枉崗受死,我和顏將軍還成了朋友。”
“我爹死前,可有遺言?”
“哀我幼女未成,天地不仁。”飭奴把原話重複一遍,顏蝶陌聽罷,眼淚“簌簌”地落下,爹,一定是心甘情願地魂飛魄散吧。
“可有其他細節?”
“無。”
“你再想想?”顏蝶陌激動地抓著飭奴的肩膀。
魂能有這樣的記憶力,已經很不錯,一般的魂隻有執念,並無記憶。萬祁陽摟著她肩膀道:“冷靜點。”
顏蝶陌轉過頭望著他,淚光點點,當年的顏家軍平均年齡不超二十八歲,個個年輕鮮活,落到那般慘景,竟然是為了羽後的那個鷯哥。
“我要殺了她,殺了她……”滔天的憤怒,被顏蝶陌生生地壓製下來,那十萬英靈,在等著她報仇啊!
天地不仁!
沒有人敢勸她要冷靜,萬祁陽更是不敢輕易發言,連他也預料不到當年是這樣一個情況。
羽後殺人的方式,惡毒無比。
“如果我是冷羽,我有什麼辦法,讓十萬顏家軍心甘情願地自殺而死?”顏蝶陌望著萬祁陽雙眸失神,可腦海卻轉個不停。
“我要常桂。”飭奴並不理會眾人的思緒有多悲痛,隻幹脆利落地提出了要求。
渾身顫抖的顏蝶陌,望著萬泓淵道:“把常桂給他。”
萬泓淵不解,高雲鶴在旁解釋道:“年允。”
驚訝的表情,瞬間出現在萬泓淵的臉上又很快消失,年允竟然是蜚國的亡國公主。
“好,”萬泓淵掏出腰牌,拋給了飭奴:“她在太子宮內,你拿著它去,自然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