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種地步,譚慕龍還嫌不夠狠,停頓了兩秒,又補充道:“實際上,老媽都不用再給我們添弟弟妹妹,可可過門後,那就是我的親妹妹,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看見你就煩。”
雖然譚慕龍一直在懟譚以琛,可譚以琛心裏卻挺高興的,因為他知道,肯懟他,就說明他哥已經原諒他了。
喜悅之餘,愁緒也接踵而來:兄弟關係好不容易得到了緩和,若是他這時把那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告訴他大哥,隻怕他們的關係又得跌入冰點。
可他還是得說,因為……
因為如果是他的話,他肯定想知道這件事的所有細節,而他敬愛的大哥,也一定會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他,無論這細節會讓他多麼恨他。
“走吧。”終於下定了決心,譚以琛從地上站了起來,語氣凝重的跟譚慕龍說:“我們換個紅茶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談談……她的事情吧。”
譚慕龍劍眉逐漸下壓,麵色變得陰霾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放下了手裏的鐵鉗和茶樹苗,摘掉手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後跟在譚以琛的身後,和譚以琛一同出了院子。
可能是做賊心虛吧,譚以琛開著車載著譚慕龍行駛了好遠,這才終於鬆開離合,把車子停到了路邊。
車裏靜悄悄的,氣氛異常壓抑,譚以琛能聽到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他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盒煙,自己叼了一根,然後把煙盒遞到了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譚慕龍跟前。
譚慕龍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抽煙。
“拿一根吧。”譚以琛扯了扯嘴角,語氣沉悶:“你會想抽的。”
劍眉又往下壓了壓,譚慕龍盯著譚以琛遞過來的煙盒看了幾秒,最後終於妥協,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細長的香煙。
譚以琛先是給自己點燃了煙,又把打火機遞給了自己大哥,待他大哥也把煙點燃後,他深吸了一口煙氣,嗓音暗啞的開口講述道:“肺癌,她得的是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醫生說可以手術,但成功率不大,勸她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飄渺的煙氣從譚以琛削薄的唇中吐出,他的目光悠遠而迷離,似乎在追憶當時所發生的事:“她不想做手術……她當時是這樣跟我說的。”
譚以琛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南宮薰的口氣說:“像我們這種天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之徒,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病死……因為你若是不這麼病一場,你永遠不會知道,你死的會有多無力,多孤獨……”
譚以琛聲音醇厚,是典型的男低音,和南宮薰清潤嬌媚的女音截然不同,可見鬼的是,當譚以琛學著南宮薰的口氣把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刹,譚慕龍的腦海裏竟神奇的浮現出南宮薰坐在病床前,低垂眼簾,苦笑著說這句話時的場景。
那場景令他心髒一陣抽痛,疼痛中,他突然懂了:哪怕他當時知道了她的病情,也無法讓她善終。
——她會淒涼的死在手術台上,沒有人為她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