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京城外,玉常坡。
銀月懸空,秋風獵獵,臨時紮起的帳篷透出黯淡的光。
君梓彤在春華和秋雨的伺候下,簡單擦洗一番,換了裏衣,便鑽進被子裏。
可她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不是因為荒山野嶺夜宿條件差,而是心裏裝著事。
不管是突然追隨而來的白默笙,還是至今不見蹤影的獨孤雪嬌,都讓她牽掛。
白默笙對她的感情十分炙熱,隻要眼不瞎,都能看得出來,因為他根本不帶遮掩的,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她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段感情,就算悸動到心顫,也不可能忘了此行的目的。
她可是去和親的,一旦到了北冥的地界,所有事便由不得她做主了。
她甚至不敢想兩人的以後,或許根本沒有什麼以後。
君梓彤頭疼欲裂,心痛如絞,仿佛走進了死胡同,完全不知道這段感情的出路在哪裏。
想不出,便不再想了,暫且做隻縮頭烏龜,珍惜路上的每一天。
若是可以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除了白默笙,她心裏還一直牽掛著獨孤雪嬌。
當她聽說獨孤雪嬌要護送她去北冥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雖說她跟嬌嬌的關係沒有很僵,可也沒好到讓她全程護送的地步,更何況她不是要跟皇叔成親了麼。
君梓彤百思不得其解,想找她問個明白,卻一天都沒見到人影,怎能不憂愁。
“春華,之前讓你去打聽嬌嬌的去向,可探聽到了什麼?”
春華守在床前,聽到她的聲音還嚇了一跳,以為她睡下了呢。
“我去找神機營的士兵打探了下,他們好像並不清楚,甚至根本不知道獨孤小姐要一起去北冥。”
君梓彤翻了個身,幽幽歎息一聲。
“嬌嬌和十七皇叔的親事還真是曲折,本以為……”
離開之前,她還特地讓人把禮物送去了,現在倒好,婚禮是辦不成了。
原本她還很羨慕嬌嬌來著,現在倒有點同情她了。
果然,這世上就沒有所謂順風順水的愛情,似乎總要經曆些磨難來考驗有情人。
這邊君梓彤惦記著獨孤雪嬌,卻不知她還未出城門。
獨孤雪嬌想到要離開涼京一段時日,臨走前定要去看看安姨娘的。
在黎艮和安嘉軒兩人的努力下,安姨娘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今不用人攙扶,也能走幾步了。
隻要好好養著,再過半年或許就能恢複如初了。
經曆過此前的大難大悲,安姨娘也算是大徹大悟了。
如今她什麼心思都沒有,隻一心惦記著獨孤雪嬌。
即便獨孤雪嬌從未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安姨娘還是堅持把她當成親生女兒。
聽說她要去北冥,嚇得臉色都變了,蒼白著臉,顫抖著手,抓著她不放,眼裏滿是乞求和擔憂。
“卿卿,一定要去嗎?你不是要和王爺成親了麼?怎麼突然又要去北冥?
我聽說北冥人都很凶殘,你這樣去,若出了事,你讓娘怎麼活?”
獨孤雪嬌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心裏對她有愧。
安姨娘堅持要叫自己卿卿,她便沒有說什麼。
“姨娘,我會武功的,一般人傷不到我。”
安姨娘卻還是擔憂不已,搖著頭,眼眶裏暈著淚珠。
“那不一樣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有人想暗中對付你,該怎麼辦?
你若出了事,姨娘我也不要活了,卿卿,你一定要去嗎?就不能留下來嗎?”
獨孤雪嬌心意已決,卻還是耐心地安撫她,生怕她又想不開。
母女倆坐在一起聊了很久,仿佛又回到了她還活著的時候。
黎艮站在門外,聽著裏麵的對話,一臉的心事重重。
正走來走去,被人抓住了手,接著便跌入到一個溫熱的懷抱。
“什麼時候來的?”
黎艮小身板一顫,像被抓住的兔子,有些手足無措。
“沒、沒來多久。”
安嘉軒眯著眼睛,察覺到她的不安,又豎起耳朵聽到裏麵的聲音,當即把人打橫抱起,朝偏房行去。
黎艮嚇得不輕,在他身上活蹦亂跳,像尾活蝦,還咬他肩膀肉。
“你放我下來……”
安嘉軒卻不理,她那點力氣,跟撓癢癢一樣,他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審問她。
“放你下來可以,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你這麼心神不寧?”
太醫之道,講究望聞問切,他尤其擅長,更何況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隻稍微看一眼,就知道她心裏藏了事兒。
黎艮不知想到什麼,心裏的話是絕對不能對他說的,要爛在肚子裏才行。
可她也知道安嘉軒聰明如狐,想要糊弄他是不可能的,隻能偷換話題,十分誠懇地認錯。
“嘉軒哥哥,對不起,是我誤會你們了。”
安嘉軒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之事,雖然聽起來沒頭沒尾,可他心裏卻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