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一般指招商局蛇口工業區範圍內的地段,為深圳市南山區招商街道轄區,位於深圳南頭半島東南部,東臨深圳灣,西依珠江口,與香港新界的元朗和流浮山隔海相望,屬於南山區,占地麵積10.85平方公裏。是招商局全資開發的中國第一個外向型經濟開發區。
1980年,港深之間隻有一個口岸,就是九廣鐵路的羅湖站,出入極不方便。從九龍開出的列車,沒有直通內地,部分到了上水就掉頭回九龍。
口岸的邊防每天辦公時間是朝九晚五,下午5時準時拉鐵閘,因此當日來回的可能性近乎零。
侯潤之早上9點從尖沙咀出發,坐2個小時火車到羅湖口岸。沒想到過關人很多,後來才知道是因為當天是香港公共假期,隻要是公共假期,過關人數就特別多,從1980年開始,很多香港人湧入珠三角。他們在深圳開廠做來料加工,或者以深圳為中轉站,進入內地開廠做貿易。
排隊過關是最難受的。羅湖口岸隻有一個邊檢通道,香港這邊還是露天的。一般到口岸都是中午,侯潤之在大太陽底下足足烤了三個小時。周圍也有不少去蛇口的香港人,個個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皮鞋鋥亮。這麼隆重的行頭隻適合在寫字樓“歎冷氣”(享受空調),雖然是冬春之交,香港不像北方還很寒冷,已經像是夏天,幾個小時站下去。都是揮汗如雨,衣服濕透,何談體麵。倒是不如侯潤之一身粗布休閑,看起來瀟灑。
終於過了關,那時蛇口工業區成立不久,碼頭和口岸還未建設,進出蛇口要靠一條東西向的巡邏路,大概就是今天深南公路的路基。1980年,路麵還未鋪好,從羅湖到蛇口車程要近兩個小時。深圳西部和蛇口之間有一段“排骨路”,根本沒有修好,車開得特別顛簸。有個子比較高的香港人,車子一顛簸,腦袋就撞到車頂。侯潤之一陣感慨,原來長得矮(一米七)也有矮的好處。
1980年,蛇口根本沒地方住,唯一能住的地方就是僑社。碰上探親旺季、交易會什麼的,房間就很緊張。侯潤之住的是二人間。實際上這裏大多是是八人合住的大房,二人間絕對是奢侈的豪華房。除了住在大房的,還有在房間加帆布床(內地叫軍用床,即可折疊的簡便床)。這些帆布床不知道多少人使用過,也似乎從來不清潔,留下無數客人的汗臭味,聞到撞人腦漿子,大房加到不能再加,就加到走廊,甚至廁所門口。十幾個人睡在一個大房裏,鼾聲此起彼落,還要劈劈啪啪跟蚊子戰鬥。這種情景,侯潤之隻看到一次,但畢生難忘。
第二天,侯潤之天沒亮就起來了,雖然是“豪華房”,無奈室友打呼嚕山響,一番洗漱,出門換換空氣,現在的蛇口光禿禿的,滿目荒野。赤灣還沒有建成。沿著一條土路想去海邊。
走到半途遇到一位青年人,看打扮像是蛇口的工作人員,就聽他用國語問道:“您一定是來蛇口視察的客人吧,不如我領你去四周看看。”
侯潤之一愣隨即笑道:“好啊。”
就這樣兩人並行,一番介紹,侯潤之知道年輕人叫吳國華,吳國華一路領他進了村落。
這時天已經亮了,村落裏老少婦女出來積水燒柴。這裏住的都是漁民和蠔民,侯潤之走了一路竟然沒發現一個青壯年,不禁奇怪,問道:“小吳,這村裏的男人都去哪了,是不是在你們工地做工?”
小吳苦笑一下,說道:“他們,侯先生,我領你去個地方,你就明白了。”
侯潤之猶疑的點點頭。
吳國華當先領路,二十多分鍾後,來到一處海邊,滔滔海水,潮漲潮退,很多被泡的蒼白的屍體留了下來……
吳國華一臉沉痛,說道:“這些就是周圍村裏的,逃港失敗,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時候,逃港風正盛,不少外逃者從蛇口下海,借助氣枕等東西遊向海那邊的香港,風浪一起,不少人葬身海底,屍體被潮水送回蛇口海灘。
侯潤之極為震驚,問道:“死的人多嗎?”
“多,每天都有屍體被潮水推上岸……看,收屍人來了。”
吳國華指著左麵走過來的幾個老漢說道。
這些老漢是海上派出所委托掩埋屍體。他們把屍體從海邊甚至海水裏拉到埋屍之地,當地人稱他們為“拉屍佬”。每埋好一具屍體,憑海上派出所的證明到蛇口公社領取15元勞務費,如屍體腐爛、惡臭,可增至20元。
就見幾個老人熟練的抬人到不遠處的小車上,拉起小車向西方行去。
侯潤之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自從看到這些屍體,完全沒有害怕的情緒,隻是感傷,覺得心裏憋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