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
蕭淮久久不言。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那個看上去柔弱的少女，居然能做到這地步。
十三、四歲的年紀，卻狠辣的讓人心驚。
“她就不怕引來更多的人？”
蕭淮臉上失了玩笑的意思。
他看的出來，沈珺九是想引人過來救沈清梧。
可是剛才來的隻是兩人，她都險些丟了命。
若再來一人，她必死無疑。
燕無戈抬頭靜靜看著渾身浴血的少女。
她身形不高，身子更是纖瘦至極。
肩頭的血染紅了衣裳，可她卻是堅定不移的拖著身後昏迷不醒的少年前行。
每走一步，那步子都如同踏在了他心上。
“那種情況，拚，或許一死。”
“不拚，必死。”
蕭淮側眼看著身旁開口的好友。
他臉色極白，鼻梁很高，略顯削薄的嘴唇帶著絲病弱之色。
都說北王燕無戈無心無情，殘忍至極，可卻依舊有無數人對他趨之若鶩，那美色可見如何。
他慣來疏離的眸子裏總是朦朦朧朧的，帶著讓人難以靠近的冷色，可此時卻多了幾分讓人看不清楚的暗色。
“聽白。”
“主子。”
“將林子裏，清理幹淨。”
聽白默默退開，林間片刻後便傳來動靜，殺戮於夜色之下，又歸於平靜。
蕭淮驚訝看向燕無戈。
燕無戈直接朝著沈珺九離開的方向走過去。
“走吧。”
……
夜間山裏下了大雨，毒霧林裏瘴氣彌漫，幾乎看不清楚腳下的路。
燕無戈靜靜跟在沈珺九身後，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看著她折了葉子蓋在沈清梧身上，自己卻被雨淋的臉色蒼白。
雨水洗淨了她臉上的血，露出那蒼白的有些透明的臉來。
纓紅的嘴唇失了血色，頭發垂落貼在臉上時，更顯的她失了血的肌膚越發的慘白。
她身形搖搖欲墜，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跌倒一般，可她卻緊緊抓著肩上束帶綁成的繩索，拖著身後沈清梧的手更是從未鬆開過。
林間枯葉腐爛的味道不斷鑽入鼻尖，那好像籠罩整個天地的大雨瓢潑而下。
哪怕心硬如蕭淮，看著那艱難而行的少女時也是不由生出了動搖：
“無戈，幫幫她吧。”
燕無戈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
沈珺九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肩膀上已經疼的沒了知覺，腳下更是每走一步便是一晃。
可是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大雨滂沱，腳下越發泥濘，許久之後，沈珺九腳下踩在一處石頭上，整個人身子一歪，便朝著身旁的斜坡下滾落了下去。
她滿臉驚慌的將同時落下去的沈清梧緊緊抱在懷裏，手中拉著木板上綁著的束腰，將自己當了墊子抱著沈清梧一同落了下去。
等落地時，她整個人砸在了腐爛的草木上，顧不得疼痛，爬起來便查看著沈清梧。
沈清梧臉色僵青，唇上已泛了青紫。
那往日總是帶著溫和淺笑的眼睛緊閉著，連呼吸也仿佛隻剩下微弱一縷。
大雨衝刷之下，他被毒蟲啃噬後的胳膊上早已經劃破了皮肉，鮮血淋漓的雙腿更是隱隱可見骨頭。
沈珺九對著人事不知的沈清梧，看著他不知道生死的模樣漸漸紅了眼眶。
她突然小聲啜泣了起來，整個人跪倒在沈清梧身邊，緊緊握著拳頭抵在地麵上，伏在他身上渾身顫抖著，眼淚混著雨水而下時，哭聲漸大。
“我要怎麼才能救你……”
“我到底要怎麼才能救你！！”
她拚命找到了沈清梧。
她將他從毒沼中拉了出來。
她明明已經改了他的命。
可是她走不出這毒霧林，她帶不了他去見大夫。
毒蟲噬骨，他呼吸漸弱，他根本等不到她走出這裏。
明明剛才還狠厲至極，視人命如無物的紅衣少女，此時蹲在那昏迷的少年身旁旁若無人的大哭著。
她一遍一遍的捶著地，哭的聲嘶力竭，哭的滿是絕望。
“我到底要怎麼才能救你……”
那哭聲絕望嘶啞，哪怕隔著天地雨幕，依舊像是要連同人性命都一並勾去，讓得蕭淮也是忍不住紅了眼。
他正想上前，身旁就有人先走了一步。
燕無戈撐著傘走到了沈珺九身邊，那傘下的一方天地風雨漸平。
沈珺九抬頭。
燕無戈說道：“跟我走，我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