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淑妃的宮殿回到念奴身邊這段路程其實並不遠,但柳兒卻覺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從來沒像現在期盼回宮的路程再遠一點就好了,她知道自己這一回去,同念奴的情誼,也許就會被她親手折斷。
柳兒歎口氣,等她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塊匾額,她整理好臉上的情緒,最後還是掛著同以往的笑容走進了宮殿。
念奴正坐在窗前的繡架麵前繡著給鳳慕帆的手帕,用金絲和紅線構成的鴛鴦戲水,很難想象她這樣一個習慣於拿著武器的人會拿起這小小的繡花針,隻是為了給自己心愛的男人送去屬於她的心意。
前不久鳳慕帆送來了一套新的宮裝,天水碧的料子,薄紗層層在走動間露出點點的繡鞋若隱若現,配上念奴本身白皙的皮膚,更是為這夏日送來了幾分涼爽,就是讓人看了,也要心生好感。
這樣的一個美人,如今安靜坐在椅子上,如同那畫中的女子一樣,令人神牽夢繞。
柳兒看的有些出神,即使是她日日陪伴在念奴身邊,依舊還是會看著她看出神,也難怪淑妃那個女人會如此忌憚念奴。
雖是身份地位,在這後宮嬪妃中排不上什麼號,但要是論恩寵,又有哪個女子敢站出來說她有鳳慕帆的寵愛。
“柳兒,你回來了。”那畫中的美人忽然動了,語笑盈盈地看著這個發呆的小婢女,朝著她招手,“快過來看看,我這副繡畫怎麼樣。”
“姑娘繡的,自然是極好的。”柳兒收起了心中複雜的情緒,邊說邊朝著念奴走去,好像跟平日沒什麼不同。
鳳慕帆不來的日子裏,她也是同念奴這般消遣時光,偶爾也會偷偷備上一壺桃花釀,沁了冰的甜瓜,主仆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說笑,那日子別提有多自在了。
柳兒眼中閃過一絲恍惚,隨即眼前又是父親蒼老的容顏,讓她一下就從那回憶中清醒了過來,念奴此時正挽著她的手,略為驚訝地問道:“你手怎麼這麼冷,可是受涼了?”
“無礙。”柳兒急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局促地回答道:“隻是念著姑娘的事,心裏有些著急。”
念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嗔著說道:“我的事有什麼好著急的,你姑娘我本事大著呢,這宮裏的嬪妃,除了太後,你見我怕過誰。”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柳兒驚出了一身冷汗,卻隻能在心裏無奈想道,念奴這性子,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定是個好主母,隻是進了這吃人的後宮,縱然是身不得已,但也有若幹對她虎視眈眈的女人會將她視為眼中釘。
帝王的恩寵,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守住的。
柳兒抬起頭,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奴婢來給姑娘挽發吧,說不準等會兒皇上就來了。”
鳳儀宮,這裏本該是天下女子趨之若狂的地方,鳳儀鳳儀,有鳳來儀,入主鳳儀宮的女人無一不被看作是這後宮最該令人敬畏的存在。
但對她淑妃來說,這一切好像就跟一個笑話一般,就算是將這鳳儀宮裝飾的再富麗堂皇,那身穿玄衣的男人,卻依舊夜夜宿在念奴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這鳳儀宮,連同她淑妃一起,似是被打入了冷宮,若不是還有個強勁的娘家在身後支撐著她,想必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後宮從來都不缺少女人,缺的隻是受寵的女人,淑妃這名頭聽著是不錯,但真要比的話,又怎能比得上那個被帝王心心嗬護的女人。
塗著豔麗蔻丹的芊芊素手扯下一片牡丹花瓣在指間碾碎,身穿水紅色祥雲紋樣宮裝的女人頗有閑情逸致的看著窗外的那一叢薔薇。
發髻上的步搖顫顫巍巍,身旁的婢女極有眼力地遞上了素帕,淑妃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上的汁水,淡淡問道:“薔薇閣那邊傳來什麼消息了麼。”
婢女半蹲下身回話道:“有的,那人遞回了封信,還請娘娘過目。”
說罷,便將密封好的信件呈上,淑妃瞥了一眼,展信,一掃而過,唇邊掛著淺淺的笑,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的得意。
“派人去給本宮的哥哥傳個話,讓他在宮外等著本宮的好消息,這次一定要讓她念奴有去無回。”
婢女沉聲應道是,又把熏著香的金爐捧來,將蓋子打開,淑妃把那封隻有短短幾行字的信丟進了香爐中,看著它慢慢燃盡最後化為灰燼,就好像已經看到了念奴最後的下場。
“一個低賤的女人,也敢來跟本宮爭寵,怕是活膩了。”紅唇微張,吐露的卻是最惡毒的話語,“給柳兒回消息,讓她配合好了,事成之後,必有重賞,要是敗露了,那她也不必見到她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