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夢養在深閨,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暗暗吃驚。若不是先前早已經曆過更不可思議的事情,隻怕她早驚呼出聲。
她慢慢走過去,一步一步,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把她的一顆心都填得滿滿的。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麵前的糧食器械上。這些東西是本來就有的?還是誰放進去的?若是本來就有,這裏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物?若是被人放進去的,那麼是誰?又是如何放進去的?
兵器鋒利,寒光凜凜。麻袋鼓鼓囊囊。
她眯了眯眼睛,還是不大明白,搖了搖頭,她退了出來。
很奇怪,現在明明已經入夜,可這玉裏卻還是白天。
這個院子裏,總共十二個房間,她一間一間推開看去,全部都填得滿滿當當,除了糧食器械,還有鎧甲、草藥……甚至是金銀玉器。
她不由得感歎,這裏是還真是寶。心思一動,她想起太子說的,這玉玦雖然質地普通,卻是難得的珍寶。可能不是因為玉玦本身,而是因為玉中之物?
“殿下,殿下,你還在嗎?”
她想告訴他玉裏的情形,念頭一起,她瞬間已輕飄飄地站在了太子的麵前。
“那個玉裏有很多好東西,真的,不但有糧食器械,還有……”
看清眼前的情形後,顧嘉夢的臉騰地熱了,她看著一向尊貴出塵的太子殿下,斜倚在床榻的門圍子上,摩梭著手裏的玉玦,眼神溫柔,目光懷念。
她,她方才就在那玉中。
她轉了頭,看向一旁的漏刻,已經戌時了。看來她在玉裏待的時間不短,難怪太子已經沐浴過,換了衣衫。
他的頭發還帶著濕意,散在額頭。看見顧嘉夢,他抬眸:“嗯?”
顧嘉夢定了定神,努力不去想他把玉玦拿在手上的事情。她這才說起自己出來的緣由:“殿下,玉裏有十二間房子,房子裏堆了各色東西……”
將玉裏的情況說明後,她又有些後悔不安,她應該拿一件東西出來試試的。也許那些東西和她一樣,出了玉就又看不見摸不著了。那樣的話,她不是欺騙太子麼?
她忙又擺了擺手,要打斷太子的沉思:“殿下,可能那東西拿不出來……”
“孤知道了。”太子隻是笑了一笑,似乎對玉裏的金銀器械毫無興趣。
“就像是誰特意儲存在那裏,為打仗做準備呢。”顧嘉夢小聲說著,無不遺憾,“可惜我隻看見了鎧甲,沒有衣裙。要是衣裙就好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那色彩鮮豔的寢衣,再瞄了一眼即將安寢的太子,心裏不可抑製地生出別扭的情緒來。
她想,她是不是出來的次數太多了些?太子殿下是好心給她提供棲身之所的,她不該屢次打擾他正常的生活。
想明白了其中關節,她想回到玉裏,讓太子好好休息。可是,那玉玦還在太子手裏啊……
“殿下……”
“嗯?”
“你把玉玦放在案上好不好?您休息,我,我要進去了……”她小聲央求,羞不能抑。
太子微怔,繼而握掌成拳,抵在唇邊,無聲地笑。
顧嘉夢傻傻的飄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見到他笑,竟似受了感染一般,也莫名其妙地跟著嗬嗬一笑。
太子止了笑意,起身如她所言,將玉玦放在一旁。
顧嘉夢在手指碰到玉玦的那一瞬間,便轉換了所在。
她想,她可能需要一個漏刻。
想想自己方才的種種形狀,還真是丟臉啊。然而,腦海裏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沒關係,殿下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才更可怕啊……”
顧嘉夢搖搖頭,趕走這些想法。反正太子殿下是謫仙,估計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凡夫俗子,她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凡人在仙人麵前丟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然而這麼一想,她非凡不覺得理所當然,反而更加氣悶了。
她默默地歎了口氣,以後就要活在玉玦中,等待時機了麼?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去。也許等到了那一天,她已經很老,或是已經失卻了回去的興趣。
百無聊賴的她,再次逐個推開房間的門,摸摸冷冰冰的兵器,看看堅硬的鎧甲,以及那些耀眼的,成箱成箱的珠寶。
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啊!
她走出房間,站在院落裏,尋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她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仰頭看著天上奇異的白雲,有點歡喜有點感傷。也隻有在沒有別人的玉玦裏,她才像一個人。
不會時不時地飄在半空中,可以真正地觸摸到物體。在這裏,她仿佛還活著,隻是被困在一個四方的無人陪伴的院子。
好在她從來不缺少打發時光的法子。
她拿了一把匕首,在地麵上劃棋盤,又尋了珍珠來做棋子,自己跟自己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