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名號,像逍遙公子,雖然後麵漸漸演變成了“不可公子”“你們都知道的那誰”,再有像無劍劍客,可是“上僧”這個名號,它給人的感覺怎麼就有那麼點一言難盡呢。
不止顧青一人覺得一言難盡,便是江湖中人也覺得五味雜陳。
好的得道高僧呢?
王重陽王真人在華山論劍開始前,就提到了除了他們五人外,還有一名少林派的高僧,當時江湖中人已開始猜測這名沒報上法號來的高僧是誰,還將少林派近來的高僧扒了個底朝。
以及起高僧來,大部分人腦海中冒出來的形象,該當是庭飽滿,眉目慈祥的得道大和尚。這倒不是年齡歧視,而是在一般人看來,無論是練武還是佛學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且“大和尚”的稱號不是每個僧人都能得到的。
可事實又是什麼呢?
有在華山論劍時攀登到峰頂一覽的江湖中人,他們可沒看到白眉白須的高僧,而是看到了一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和尚。不,嚴格來講他這般年紀,在寺廟中被稱呼為沙彌更合適。
他未免太年輕了吧?
可就是這麼一個無名沙彌,他在華山論劍中勝過了全真教教主王重陽,大理段氏段智興,丐幫幫主洪七,桃花島島主黃藥師和白駝山莊莊主歐陽鋒,讓他們五人心悅誠服(嚴格來是四人,可歐陽鋒他不是悄無聲息離開了嗎),共推他為當今下第一高手。
這一消息傳出來,不知跌掉了多少人的下巴,也讓他們一腔豪情都“如鯁在喉”。
想想看吧,華山論劍這樣的盛事,江湖中人便是沒有實地參與,可他們總歸是想大談特談一番的。若是王重陽等五人中任何一人成了第一,他們起來自能夠洋洋灑灑,唾沫與口水橫飛。
比如:
“九指神丐使出了一招‘飛龍在’,重陽真人一招‘探海屠龍’接了下來!”
再比如:
“起桃花島島主黃藥師,他是個三分正七分邪的人物,可資卓越,他們桃花島有武功‘彈指神通’,雖不比大理段皇爺的一陽指,可也是一等一精妙的手上功夫。”
再不濟:
“那白駝山莊的歐陽鋒可和咱們中原人,在相貌上不太一樣,高鼻梁深眼窩,據他們那邊的人眼珠子都不是黑色的,黃色的綠色的,乍一看還怪嚇人的。”
可現在,他們起奪得“下第一高手”名號的豐月師父,能什麼呢?他們也就知道他法號是豐月,寺廟,反正不是少林寺,師承是誰他們也不知道,武功路數也一概不知。這麼一來,他們怎麼講華山論劍,難不成隻能:
“豐月師父使出了他的招數,對上了重陽真人的全真劍法。”
這聽起來一點滋味都沒有,好嗎?
還不止這樣的感觸,更有若是其他五人得了《九陰真經》,他們成名已久,且不管是誰都並非孤身一人,每個都是有幫有派,再不濟也有一個山莊或是一座海島的,這足夠讓對《九陰真經》不死心的江湖人士,在再想打《九陰真經》主意前,著重掂量下自己的斤兩。
隻豐月師父?
他來曆不明,又非少林寺的,且在華山論劍前籍籍無名。雖在華山論劍後一朝成名下知,可那感覺怎麼都很虛,也就是不足以服眾。
這種情況下,就有真的勇士敢於跳出來,去直麵那普度眾生的和尚。
臨安城
此時已是初春,乍暖還寒時候,顧青來到臨安城已有半月。他先前去接觸朝堂,可並沒有就這麼貿然接近,總歸是要謀定而後動,因而這半月來他就在臨安城中“化緣”,來對朝堂上下有個更全麵的認知。
嗯……宗室中有人正秘密策劃立新君來著。
在這種情況下,顧青遇到了前來“拜會”他的江湖俠客。
這找上門來的江湖豪傑不過二十五歲,背著一把長劍,名叫白鶴亮,是鶴筆莊的少莊主。他父親有幸上到了華山落雁峰峰頂,回來後感歎了幾句,白鶴亮年輕氣盛,就憑借著一腔熱血從他父親那兒探聽到‘上僧’的模樣,在都不知道人家在哪兒的情況下,就從家中出來。
來也巧,他剛來到臨安城就遇到了素衣白襪,有出塵氣度的年輕僧人。白鶴亮當即就衝了個過去,對上人家疑惑的目光,白鶴亮挺了挺胸脯,讓自己看起來並非外強中幹,然後就問:“你是不是豐月?”
“施主請稍等。”
白鶴亮:“??”是不是不就一句話的事嗎?怎麼還得稍等一下,難道還得好好想想嗎?
這倒不是,而是不遠處有快馬疾行,眼看就要踏上躲避不及的孩童。白鶴亮這時候也注意到了,他本想大喊讓孩童躲開,可他的喊聲隻到了嘴邊,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眼前的和尚,僧袍飄飄,若禦風般的那麼輕輕一拂,那揚起的馬蹄似被無形的手托住,緊接著那嚇傻的孩童也被拂開,下一刻馬蹄落地,疾馳而去。
旁人隻當是那孩童機警的躲開,可白鶴亮看得明明白白,當下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這時,風姿然的年輕僧人回過身來,合了個佛禮:“阿彌陀佛,僧正是豐月,不知施主?”
白鶴亮原本理直氣壯的氣焰,現如今已被澆滅成火苗,還是隨時都會熄滅的那種。明明人豐月師父眉目溫文的很,可白鶴亮還是覺得頭皮發麻,老老實實回道:“我叫白鶴亮。”
顧青眨了眨眼,語氣微妙的吐露出一個字:“翅?”
“什麼?”白鶴亮愣了下,把他們倆的話組合起來,頓時惱怒道:“我叫白鶴亮,不是什麼白鶴亮翅!”
“阿彌陀佛,是僧的不是,隻僧想起了王施主劍法中的一招。”顧青看似很誠摯的道過謙,含笑問道:“不知白施主找上我,所為何事?”
他這麼好話,白鶴亮反而覺得不真實,而且這時候他一腔熱血已隨著顧青剛才的出手,而冷凝了下來,他想他要是“我是來挑戰你,來奪《九陰真經》”的,他肯定會死的很慘。當下他慫了慫,可麵上不能表露出來,違心道:“我隻是久仰上僧大名,想——”
顧青把話給補全:“來借閱《九陰真經》?”
“對——不是!”半路改口的白鶴亮差點咬到了舌頭,這時候卻聽得對方道:“好啊。”
白鶴亮反應過來後,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驚又奇道:“你剛才什麼?”
顧青好聲好氣道:“我是我很樂意把《九陰真經》,借閱給白施主你。”
白鶴亮脫口而出:“你瘋啦?”
“若白施主這麼的話,那來僧麵前借閱《九陰真經》的白施主,又算是什麼情況呢?”顧青著,用倍感憐愛的目光看向白鶴亮,“昔有佛祖割肉喂鷹,今日僧為了感化無理智在身的白施主,一本《九陰真經》又算得了什麼?”
白鶴亮語氣糾結道:“你這是在我蠢?”
顧青眼前一亮,“看來已經有效果了,善哉善哉。”
白鶴亮:“……”
“看來僧度化的方向是對的,那——”顧青著就停頓了下來,白鶴亮緊張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顧青從僧袖中把那本《九陰真經》拿了出來,用鼓勵性的語氣:“給你。”
白鶴亮是真傻了才會去接那本《九陰真經》,這裏麵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抬頭看向眉眼含笑的顧青,此時顧青在白鶴亮眼中,早已經不是什麼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而是笑裏藏刀的笑麵虎。
他為什麼會主動把《九陰真經》給他看?
白鶴亮這時候赫然想起了他父親起過的,在華山論劍前已有不下二十餘人,因為《九陰真經》而喪命。現在他要是真的接過了這本《九陰真經》,然後被其他人知道的話,那他們豈不是會來追殺自己,進而搶奪《九陰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