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飛驚那雙如漆黑夜空中閃耀奪目星星般的眼睛中,都不禁流露出一種迷惑不解之色。爾後他的眼睛往上睇去,雷損這時候已平複了原本錯愕的心情,換上了一副專心聆聽的神情。
雷損這是想聽一聽狄飛驚的看法。
狄飛驚垂下眼簾來,明亮如星的眼睛又落回道那份密報上,緩緩開口道:“這很奇怪,花無錯的走報上並沒有提到有這麼一個不明身份之人——”
雷損接道:“不定花無錯先前的表現,已讓蘇公子起了疑心?”
狄飛驚頓了頓,方開口否認道:“蘇夢枕從不懷疑他的兄弟部屬,這也是為何這次我們能將蘇夢枕從泉山引出來,讓他踏入苦水鋪的最重要原因,更是後麵一係列部署的基礎。”
絕不懷疑一起同甘共苦過的兄弟,這在一般人來講都覺得有那麼點匪夷所思,畢竟人總是會變的,而且人心隔肚皮,更何況是到了蘇夢枕這個高度。身為首領,無論做任何事,啟用任何人都得謹慎再謹慎,即便是有心想對某個親信的下屬做到完全的推心置腹,那也會被其他外部因素所影響,進而有所保留。
即便是狄飛驚,他都不會認為雷損完全的信任他。
但以狄飛驚在過去通過各種情報得出的結論,蘇夢枕當真是到做到,不懷疑就絕不懷疑。狄飛驚正是針對這一點,才授意了苦水鋪一役,事情的發展也正驗明了這一點——蘇夢枕會隻帶著師無愧,茶花幾人就來苦水鋪,是相信了花無錯的稟報,六分半堂已將位於苦水鋪的勢力撤到了破板門。
如果這種事放在雷損身上,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還有在對待叛徒的態度上,雷損也不會像蘇夢枕這般親自來擒人,還在人被擒來後質問一通才決意下手除掉叛徒,雷損隻會讓那叛徒被帶回來時就隻能是屍體。
話又回來,狄飛驚這般判斷後,雷損沉吟片刻,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那身份不明之人會是誰?”
狄飛驚的眼睛輕輕動了動,似乎是要以此來代表他在搖頭,“我不能確定,隻不過能做到以一己之力破開十分堂的箭陣的,全下恐怕屈指可數。”
雷損臉色出奇的凝重,他道:“我不能,蘇公子亦不能。”
蘇夢枕有他的黃昏細雨紅袖刀法,有“夢枕紅袖第一刀”的稱號,而雷損作為六分半堂的總堂主,武功自然不會差,他痛下苦功修習“快慢九字訣”,為雷門武功注入了新的元氣,又為了能夠苦修得成,雷損不惜自斷三指,以求將“臨兵鬥者皆陳列於前”的技法能夠淋漓盡致,發揮無遺,可以光憑這一功法,雷損就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旗鼓相當的對手也不太多。
如今雷損這麼,無疑是讓在苦水鋪一役中出現的不明人士的武功高低,有了更直觀的表述,同時也表達了對此人的無比重視——在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間鬥爭已進入白熱化的現在,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更何況是這麼一個似乎能以一己之力決定事態走向的不明人物呢?
因此在雷損和狄飛驚從三合樓退走後,苦水鋪一役的任何細枝末節都被放大了呈到狄飛驚麵前,這其中就包括了“恰巧”在那兒避雨的王石和白愁飛。
在沒有進一步調查前,狄飛驚就已知道這二人,不過他隻知道他們倆來到京城不到半年,很有點身手,但六分半堂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狄飛驚也隻是約束手下,不要去騷擾這兩個似乎“來曆不明,身懷絕技”的年輕人,因為他知道除了真正的勁敵外,不一定事事都要出手。
有些人隻要對他們不理不睬,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消失匿跡,根本犯不著為他們動手,這是更明智且不費力氣的做法。
如今再來看這兩個人,狄飛驚沒有貿然將他們兩個和苦水鋪一役聯係起來,但他覺得他有點忽略了這兩個不甚有名的人。
——任何有名的人,本來都是個無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