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筱想站起來,可跪了許久膝蓋都已經僵在了雪地裏,小葵刨開她被雪掩住小半截的膝蓋,一個使勁將龍筱扶起身,“三小姐慢些。”
龍筱顫抖著站直,遙望錦繡宮飛揚的屋簷,皓齒深重的咬住紫紅的下唇,“今天瑛貴妃所為,我龍筱記在心裏。”龍筱瞥向癱軟在地上的翠兒,翠兒被她眼中的怨恨一嚇,瘦弱的身子又蜷縮起來,“你去告訴你家娘娘,讓她也別忘了今天。”
翠兒心裏又是一驚,龍筱的話一字一字像刀子般鋒利,這個還有些稚嫩的丫頭有著讓人不敢忽視的鋒芒,翠兒雖然不想把她看在眼裏,卻像是逃不開她一樣,看著雪夜裏她深深淺淺的背影,心裏一陣一陣的發怵。
小葵抽著鼻子,怯怯問道:“三小姐,咱們還能去找誰?宮裏…人人都忌憚錦繡宮,怕是沒人能幫咱們。”
龍筱無助的前行著,抬眼輕聲道:“玉嬪和長姐算是有些交情,玉嬪是個有心思的人,去柳堤軒看看…”
柳堤軒
玉修羅驚聞龍筱到來,急急披衣起身,烏雅撐著油紙傘跟在她後頭,看著和雪人一樣的龍筱,玉修羅驚的倒退了好幾步,“三小姐…您這…”
“淑妃娘娘生了兩個時辰還是生不出,接生嬤嬤也說沒有法子,瑛貴妃扣著太醫不放…”小葵邊說邊哭,眼淚夾雜著鼻涕混在了一處滑進張開的嘴裏。烏雅冷眼瞅著她狼狽的樣子,厭惡的撇過臉。
玉修羅聽的臉色發白,上前愛憐的撣了撣龍筱滿身的雪花,注視著她的哀色,微微想了想道:“烏雅,帶幾個得力的人,和我去長春宮。”
——“娘娘不可啊!”烏雅開口勸道。
“淑妃待我像姐妹一樣,她有事我怎麼可以視若無睹?”玉修羅不悅道,“快些去!”
“娘娘!”烏雅拉住玉修羅的衣袖,眼神懇切,“娘娘恕奴婢多嘴,瑛貴妃明擺著不管的事,宮裏的娘娘們一定是沒人敢管的,您才進宮不久根基不穩,就算有皇上的寵愛,也絕不可以和瑛貴妃明著唱對台。”
“那就眼睜睜的看著淑妃母子受難?”玉修羅甩開烏雅的手,“要是他倆真有什麼不測,他日皇上皇後回來…追究起來…”玉修羅眸子閃出火光,“那些視若無睹不聞不問的人,怕也是個個逃不過吧。”
“娘娘…”烏雅小心的看了眼龍筱主仆,壓低聲音道,“女人生產本來就是鬼門關裏走一遭…他日就算追究,他們一個個也可以把責任撇了去…”
玉修羅一巴掌打向烏雅,烏雅臉頰頓時印出清晰的五指印,小葵見玉修羅出手比自己還重,身子不禁一抖。
烏雅昂起頭帶著哭腔道:“娘娘怎麼責罰奴婢,奴婢還是要說,就算,就算娘娘您帶人去了長春宮又怎麼樣?淑妃缺的是太醫,不是咱們柳堤軒排不上用場的人!娘娘這一去,除了會給柳堤軒結仇,給自己惹禍,根本幫不了早產的淑妃!娘娘三思!”
玉修羅無力的垂下手臂,掠向龍筱有些僵硬的臉,尷尬道:“三小姐…”
“她說的不錯。”龍筱眼瞼閃著隱隱的晶亮淚花,“你們去了也救不了我長姐…算了…”
龍筱正要轉身離開,玉修羅忽的眼睛微亮,“三小姐等下。”
——“額?”
玉修羅上前一步,勾住龍筱冰冷的指尖,低聲道:“宮裏的人指望不上,三小姐…為什麼不去宮外想法子?”
——“宮外?”龍筱一愣。
捂著臉頰的烏雅心中微動,悄悄抬起眼梢看向滿臉真誠的玉修羅,這個在深宮混跡多年的宮婢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玉嬪,她對著龍筱姐妹的關懷看著確是發自肺腑的模樣,剛剛給自己的一個耳光也是毫不手軟,疼的她牙齒根都做痛。可是…她又為什麼要點撥龍筱打宮外的主意。
端王爺和世子沐青辰都伴隨聖駕去了東山祭祀,端王妃循規蹈矩,沒有丈夫的準予是一定不敢擅自幫龍家和瑛貴妃母子作對…宮外能幫龍筱的人…隻有定遠侯府的…沈煉。
龍筱當然第一個就想到過沈煉,隻是她不敢,也不想拉著沈家趟深宮的渾水。可眼下處處碰壁,姐姐生死未卜…龍筱堅強的身體忽然失了鎧甲,輕晃著像是風中的枝葉,眼眶忽然變作紅色,憋忍著的晶亮淚水簌簌滑落兩行。
玉修羅適時的挽住她的手,輕按了按道:“宮外的人一定會有法子。”
小葵帶著哭腔道:“可是,都過了子時,宮門早就關了,想出也出不去呐!”
“這個不難。”玉修羅看向烏雅,眸子含蓄。
烏雅倒退了步,顫聲按住腰間,戰戰兢兢道:“娘娘,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玉修羅朝她伸出手去,語氣不容分說,“拿出來。”
烏雅哆嗦著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可緊緊攥在手裏像是不敢交出去,麵色蒼白如雪。
玉修羅扳開她緊握的手指,扯出那塊令牌遞到龍筱手邊,“宮裏得力的老人都有進出宮門的令牌,雖然宮門過了戌時就關,可各宮隻要有急事,有主子的吩咐也是可以進出辦事的。三小姐,時間緊迫,淑妃還等著你們,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