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筱吹幹帕子上的墨字,小心翼翼的卷起白帕塞進備好的細竹筒裏,又綁在了翠雀的腿上,這才低低的籲出一口氣。龍筱從八寶果碟裏撚起一撮鬆子,櫻唇咬開果仁攢了十餘粒,一粒粒愛憐的塞進翠雀的嘴裏,翠雀吃的歡實,不時抬頭看著自己的主人鳴叫幾聲,仿佛等她的任務一樣。
龍筱喂完翠雀最後一粒鬆子仁,愛撫著它的腦門道:“雀兒,這回可是大事,你一定要把信帶給沈煉,不容有失!”
龍筱喃喃說完,櫻唇微動齒間輕蹭,小葵知道她在用鳥語交代翠雀如何去找沈煉,見龍筱一臉嚴肅肯定是發生了大事,氣息也不敢喘的退後了幾步,生怕打擾了她倆。
翠雀躍上屋頂,盤旋了幾圈便飛出了窗外,越過高高的宮牆直往城外軍營的方向而去。龍筱注視著翠雀消失不見,倚伏在冰冷的案桌上,指肚蘸著硯台裏的墨水,胡亂在另一半的白帕上肆意抹弄著。
——“雀兒跟了三小姐這麼久,哪一次讓三小姐失望過?”小葵寬慰道,“淑妃娘娘讓它帶話到漣城給您,千裏迢迢雀兒不也做到了麼?雀兒喜歡沈爺,一定可以把信帶到。”
龍筱黛眉緊蹙,失神道:“躲過了這次,還不知道會有誰再使出什麼絆子害他…深宮步步驚心,朝堂更是防不勝防…要是可以,真想一走了之什麼都不去管。”
小葵也聽不懂主子在嘀咕什麼,她隻知道要哄得龍筱高興才好,小葵擠眉弄眼嬉笑道:“那就等沈爺大勝回來,去求了皇上讓三小姐和他遠走高飛,那不就可以遠離這裏了?三小姐記得帶著小葵一起走,小葵也討厭這裏,蒼都的水難喝,飯難吃,人啊…難親近,我可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龍筱斜著眼睛看小葵笨拙的胡亂說著話,似笑非笑的埋下頭,顧不得手裏還蘸著烏黑的墨汁,軟軟的托著腮幫子發呆。小葵見主子成了個花臉,捧腹大笑了出來。
屋外龍櫻和芳嬤嬤經過,見龍筱屋裏笑的暢快,不禁也多看了幾眼。芳嬤嬤低聲道:“三小姐見一次沈爺,就會快活好幾天。”
“雖說大燕一定會打勝仗,可沈家父子這一路隻怕少不了荊棘吧。”龍櫻淡淡道。
——“娘娘看得出什麼?”芳嬤嬤忍不住好奇道。
“本宮哪裏看得出什麼?”龍櫻走過龍筱的寢屋,“不過隨便說說而已。筱兒是本宮的親妹妹,本宮當然也希望她能永遠這麼快活。”
龍櫻的每一個字都聽不出什麼異樣,可芳嬤嬤似乎從中隱隱聽出些酸楚。芳嬤嬤不敢再多說,垂眉緊跟在龍櫻的身後。
千裏之外,夏族
密林深處的六角屋,是夏族重臣議大事的地方,花梨木雕琢的圓桌邊,圍坐著十人,為首的是一個花白頭發的長者,他就是夏族現任的族長段陵,段陵的左右手邊各坐著四名男子,這八人都是夏族德高望重的長老,大多是和他相仿的年紀,昆鵬是這八人中年紀最輕的,微黑的臉上也隱約有了刀刻般的深紋,襯的他冷峻的麵容更加深不可測。
坐在段陵正對麵的便是夏夷歡,也是這十人中唯一不是長老之尊的議事者。夏夷歡雖然才二十出頭,可眼間眉角的成熟篤定並不遜於其中任何一人。就算是在這樣的場合,初次參與議事的夏夷歡還是沒有半分緊張,一身黑衣的他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沉著。
——“夏族曆經百年坎坷,終於可以探知龍氏冰窟之謎,這一切,都是夏夷歡的功勞。”段陵粗糲的大手指向對麵年輕的男子,深目滿是欣慰的讚賞,“要不是夷歡你發現冰窟和鏡湖相連,又讓人鑿穿了潛入,誰會想到,龍家世代守著的,竟會是...”段陵曆經世事的眼睛滿是不可思議之色,“燕國沐氏竟是這樣不堪汙濁...在燕國子民眼裏,我們夏族人是蠻夷出身上不得台麵,要是知道沐氏竟是...”
昆鵬咳了聲打斷道:“族長,今日議的是北國出兵的事,冰窟之謎...暫時還不便...”
段陵頓住神色,點頭道:“北國,如何?”
昆鵬看向段陵道:“今天才收到的消息,領兵出征北國的,是沈家父子,定遠侯沈嘯天,還有他的小兒子——沈煉。”
——沈煉…夏夷歡篤定的眼神略微有些異動,居然會是沈煉?!
“夷歡在蒼都和沈煉交過手?”段陵直視著夏夷歡道,“沈嘯天是位不可小覷的猛將,他的厲害我們十幾年前就領教過,死在他手裏的夏族人可不少。他的兒子?如何?”
夏夷歡長睫覆目,掌心不急不緩的撫著桌麵道:“他是我的手下敗將,應該…不過爾爾。這位沈爺倒也不算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可惜心性太高,自負驕傲,要成大器還需要很多時日。暫且…不算是我們的大患。”
“沈家父子率領十萬大軍和北國對抗,北國要是抵抗不住,夏族又遲遲不出兵,毀了盟約不說,隻怕還會誤了把燕國一鍋端了的大好時機。”有長老擔憂道,“族長,咱們還是快些出兵才能更有把握。”
昆鵬對這話有些不大滿意,從衣袖裏摸出今日才收到的蒼都密信,一言不發的按在了桌上,低沉道:“族長,這是修羅女今日才送回的密信。信中說——太子沐容若妒恨沈煉立功在即,已經勾結軍中大將…要扣下沈煉大軍的糧草,將十萬大軍困在白樺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