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種差(1 / 2)

第歐根尼在風中站了很久,他並沒有直接跟上那群截殺他的殺手,而是繼續走向自己的目的地。他來到了白犬體育場邊的小屋,敲響了老師安提斯泰尼的房門。

“請進吧,親愛的朋友。”屋中傳來了安提斯泰尼蒼老的聲音,“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來看望我這個老頭子了。”

“老師。”第歐根尼低頭走進房門,屋中依然黑漆漆的,沒有點蠟燭,也沒有開窗。

“請把蠟燭點上吧。”安提斯泰尼麵向自己的學生說道,“他就在你的右手邊。”

第歐根尼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燭台和打火石,他試了兩次才把蠟燭點燃。在微弱的燭光中,他看到了安提斯泰尼布滿皺紋的臉。

“聽說德謨克利特在年老時刺瞎了自己的雙眼,隻為麵對真正的現實。”安提斯泰尼說道,“他做得沒錯,也許黑暗對心靈之眼來說就是光明。”

“老師,您還好嗎?”第歐根尼看著老師愈發憔悴的麵龐,擔心地詢問。

“我的朋友,你指的是什麼呢?”安提斯泰尼轉動了一下眼球,“智慧之人一向是自足的。”

“我遇到了一場截殺。”第歐根尼知趣地轉移了話題,“他們可能是弗裏吉亞人的手下。”

“我沒有看到你受傷,卻感到了你的痛苦。”安提斯泰尼說道,“你感到了某種困惑?”

“是的。”第歐根尼正色說道,“我想問老師,智術師與愛智者的區別是什麼?”

“這似乎是一個常識性問題。”安提斯泰尼麵對著他,卻好像並沒有看他,“有人說愛智者追求原因,而智術師滿足於技藝的施展。”

“正是如此。”第歐根尼應道,“但是在技藝的實踐中就不包括對原因的認識嗎?”

“不錯。智術師也可能對原因有所探究。”安提斯泰尼接著說道,“也有人說,愛智者可以使用自然的力量,而智術師隻能改變人的感覺。”

“但人的感覺也依賴於自然。”第歐根尼回應道,“人的感官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我的朋友,你說的很對。”安提斯泰尼微笑了一下,“所以,這些都不是智術師與愛智者出於本性的差異。”

“那麼,這種差異是什麼呢?”第歐根尼追問著。

“差異隻有一個:愛智者追求自由,而智術師甘心成為奴隸。”安提斯泰尼脫口而出,“蘇格拉底曾說:你將金錢給我,我將成為你的奴隸。我將對你負有義務,不能隨心所欲地說話行事,也不能想停就停、想走就走。”

“那麼愛智者一旦接受他人的雇傭,就成為了一個智術師。”第歐根尼說道,“即使他的技藝與他的本性並沒有變化?”

“本性又指的是什麼呢?”安提斯泰尼看向燭火,“如果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本性的一方麵,智術師和哲學家的本性怎麼能沒有差異呢?”

“我遇到的那個智術師,他可以操縱火元素的力量。”第歐根尼拿出了兩枚吹箭,“我可以捕捉到他的蹤跡,從他的氣息中,我感覺到他的努斯不弱於任何一個自然學者。”

安提斯泰尼並沒有看他,隻是淡淡地說:“小心。當你捕獵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捕獵你。”

“什麼?”第歐根尼這時突然感覺到了一陣不妙,“這也是一個圈套?”

“這一次,我們是獵物,他們才是獵人。”

他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

……

亞裏士多德伏在桌上,認真地研究著麵前的一張圖表。這是他根據今天了解的情況勾勒出的大致線索。“波斯使者”和“醉酒者”“毒藥”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事件鏈條——這是案發當晚發生的事情;而“醉酒者”與“赫米阿斯”被一條線連起,他們發生了直接接觸。“雇傭兵”單獨列在一列,似乎目前還沒有出現。

亞裏士多德用羽毛筆在“赫米阿斯”和“波斯使者”之間畫了一道虛線。“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麼赫米阿斯和那位貴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這才是這次事件發生的真正原因。”

“原因。”亞裏士多德再次默念著這個詞,自從他得到了“原因學者”這個綽號以來,他似乎在刻意回避著對原因的討論。

“還有關係(prosti)。”他把這個詞也寫在莎草紙上,“十個範疇中,似乎‘關係’是最複雜最難以辨明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