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亞裏士多德等三人熱烈討論之際,他們的房門被推開了。歐多克索出現在門前,他並沒有看正在高談闊論的兒子,而是直接說道:“亞裏士多德,請跟我出去一趟。”
“我們要去哪裏呢?”亞裏士多德跟著歐多克索,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學園的大門。
“我們需要去把了解情況告知犬儒們。”歐多克索答道,“他們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
安提斯泰尼的小屋並沒有什麼變化,第歐根尼此時正靠在門板上坐著。他看到遠處走來的二人,便站起身來,默默打開了門。
“第歐根尼,我看到你恢複得不錯。”歐多克索對他點頭說道。
“歐多克索,看來你應該讓你的眼睛指導你的努斯。”第歐根尼的聲音嘶啞,聽起來更像一個老人。
“看到你還能說俏皮話,我就放心了。”歐多克索兩人走進了房間。他們看到安提斯泰尼仍然平躺在床上,他的雙眼緊閉,呼吸緩慢而悠長。
“很抱歉,我們打擾了您。”歐多克索緩緩地坐在屋子唯一的椅子上。
“我更加抱歉,看來諸神並沒有賜予我更強大的力量,我現在連坐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安提斯泰尼睜開了眼,看到了亞裏士多德,“啊,年輕人,我希望你比我更加健康。”
“我很好,先生。”亞裏士多德一板一眼的回答著,他在這位老人麵前還有些拘謹。
“好吧,請說一說你們要通報的消息吧。”老人再次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歐多克索將“藥劑師”的供述擇重點講述了出來,亞裏士多德發現,他略去了有關神秘團體和名單的事情。
“這麼說,這位‘藥劑師’倒是一個真正熱愛知識的人。”第歐根尼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他不應該被關在城邦的監獄,倒應該加入你們的學園。”
“咳咳,學園的歐多克索。”安提斯泰尼用一聲咳嗽打斷了他,“你提到那位‘藥劑師’製作了一種藥物?”
“是的。根據德拉科的檢驗,這種藥物的原理是利用違反元素自然轉化的物質,造成劇烈的運動,從而使人感到充滿活力。”歐多克索認真地說道。
“嗬嗬。恐怕這種藥物不會達到預期的效果。”安提斯泰尼沒有睜開眼睛,“亞裏士多德,你曾經服用過這種藥物。”
“是的。”亞裏士多德終於等到了一個得到解釋的機會,“我服用了藥物之後,感到精力充沛,思維活躍。”
“我聽說了你獲得那個命題的經過,但我希望你能將獲得這個命題的推理再解釋一遍。”安提斯泰尼說道,“也許,經過這幾天的回憶,你已經充分理解了它?”
“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理解。”亞裏士多德說道,“我一開始以為這是對析取命題的理解造成的,但我近幾天發現,我的技藝並不是所有進行選擇的命題都適用。”
“哦?那麼你找到原因了嗎?”
“我認為,這個技藝所根據的原理是‘相反者相互轉化’這個命題,而不是任意選擇一個析取支。”亞裏士多德努力解釋著,“我很早以前就在伊索克拉底那裏學到了相反概念的關係,那時它們還僅僅是應用在論證之中,但在與魔術師的對抗中,我猜想自然中的元素也符合‘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這個原理,因此,我想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個條件。”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與我被灌下了藥物有關。”他看到其他人都沒有插話,便繼續說道,“我想到一個包含相反概念的對象,這相反的兩者都不是它的本性,而隻是一種可能性。而這個對象隻在偶然的意義上才與它連接起來。”
“這時,我就想,在語言中,這種連接是任意的。所以,在任何析取命題中,我們可以選擇其中的一個來替代另一個,這時,我們的語言就充當了那個相反者相互轉化的中介。”
“不是我們的語言,而是我們自己——我們的努斯。”安提斯泰尼抬起了眼皮看著亞裏士多德,“你真的很幸運,這種中介所要承受的消耗是多少?你能想到嗎?”
“看來那種藥物很強大。”第歐根尼卻將話題轉向了另一麵,“如果他給我吃下去,說不定我可以當場幹掉他們。”
“咳咳,更大的可能是你的靈魂無法承受,當場變成死人。”安提斯泰尼對弟子毫不留情地批評著,“你以為努斯的力量可以那麼容易被調動嗎?”
“先生,我能否就這個問題向您請教。”亞裏士多德借機提出了縈繞心頭已久的疑問,“我們總是認為努斯決定了我們實踐某個理論的能力,那麼這是為什麼呢?”
“年輕人,這應該是你的老師們告訴你的事情。”安提斯泰尼看了看不發一言的歐多克索,“好吧,看來你也希望在我這個衰老的軀體腐朽前獲得些什麼。”他努力笑了一下,說道:
“真理意味著敞開,而不是隱秘,所以我並不介意把我追求真理道路上的經驗分享給你們。”
“但唯一的問題是,我並不確定這些經驗是否意味著真理,要知道,哪怕隻是一丁點的差異,所導向的結果可能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