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冷雨悄然而至,靡靡雨絲如白霧般籠罩住了藤城。
藤王府內,十三歲的楚衡正坐在角門邊的抄手遊廊下繡花。她繡完一段,剛咬了線,就聽見身後傳來吱嘎一聲,角門被人從外拽開了。
“爹?”楚衡將花繃子放到籃子裏,撐開一旁的油紙傘,迎了上去。
楚三爺的頭發跟臉頰沾滿了雨水,藍布的袍子已經被濕氣打的透透的,他此刻傴僂著腰,背上背著一個瘦削的少年郎。
“衡兒。”見到楚衡走了過來,楚三爺緊皺著的眉頭稍稍鬆了開來。
“這人是誰?”楚衡踮著腳,將油紙傘撐到楚三爺頭上,又望向楚三爺的背後。
風吹斜雨,寒氣襲人,那少年郎咳嗽了兩聲,抬起頭看向楚衡。
楚衡從未見過長的如此俊秀的少年,斜眉入鬢,狹長的眼中籠罩著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因為虛弱,他臉色蒼白如紙,一絲血色也無,可這抹不健康的蒼白,竟然讓他猶如雨汽中一朵妖異綻放的水仙。
“這是你表哥,蘇雲生。”楚三爺接過傘,不顧自己身上淋著雨,將傘整個舉到了蘇雲生的身上。
蘇雲生隻看了一眼楚衡,便又垂下頭,繼續趴在楚三爺的後背上。
楚衡好奇的打量著蘇雲生,她自從四年前被楚三爺收為養女之後,還一個自家親戚都沒見過呢。
“我先將雲生帶進去,他身子本就不好,又讓雨澆了一路。”楚三爺將嘴唇抿成一條線,眼中帶著複雜的暗光。
“可是,爹,這裏是藤王府……”楚衡見楚三爺背著蘇雲生就往,有些著急,她跟爹爹隻是藤王府的下人,沒經過主人允許,怎麼能帶生人進府。
楚三爺卻沒理會楚衡,他固執的背著蘇雲生,帶著楚衡的傘走了。沒有油紙傘的庇護,靡靡細雨直接落到了楚衡的眉上,眼上。
楚衡心中著急楚三爺,也顧不得雨水,便抬腳就要追上去,就在這時,抄手遊廊方向傳來聲清脆的呼喊。
“衡兒姐,夫人有事叫我們!”小丫鬟銀珠一臉急色的順著遊廊跑了過來:“動作且快些,夫人正在氣頭上。”
“夫人生氣了?為什麼?”楚衡收回邁出去的腳,再顧不得楚三爺和蘇雲生,而是轉身奔回了抄手遊廊內。
“還不知道,隻剛聽夫人身邊的丫鬟傳話,讓青岩閣的所有丫鬟都去夫人院子裏跪著……”銀珠眼珠子微薨,明顯是嚇到了:“衡兒姐姐,怎麼辦?夫人不會是嫌我們幹吃飯不幹活,要將我們都發賣出去把?”
楚衡皺了皺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同銀珠一起往芙蓉院疾步走去:“我們動作快些,莫讓夫人等久了。”
芙蓉院,院內種滿了木芙蓉。
芙蓉開在秋季,待開花時節,滿院盛開著茶盞大小的潔白花球,芳香四溢,美不勝收。
可眼下正是盛夏,還不到芙蓉花期,這偌大的芙蓉院中,比肩接踵的芙蓉樹便也隻比別處多了幾點綠意而已。
到了芙蓉院,便看到院子中間青石板地上已經跪了十多個小丫頭,楚衡便也跟著跪了下來。
雨還在下,雖不大,可厚重的濕氣頃刻間便能侵透著夏季的薄衫。
“這地上都是積水……”銀珠也跟著楚衡跪了下去,她低著個頭,壓低聲音抱怨著。
青石板的地麵下水極差,此刻已經積了厚厚的水。丫鬟們隻穿著一層薄薄的夏衫,乍一跪下,膝蓋便覺得刺骨的冰冷。
一刻鍾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十多個丫鬟,楚衡悄悄數了數,青岩閣的一等丫鬟四人,二等八人,三等十六人,共計二十八人已經全都到齊了。
芙蓉院的院子足夠大,可跪著二十八個人還是顯得擁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