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敢怠慢,好在君府不遠,輕車熟路地停在君府聚林閣上方,看準了方向,幾個起落,落到了棲梧院內。
才一落下腳,就感覺到空中不對勁的氣息,君府大喜紅綢高掛,現在雖是深夜,但也不應這般冷氣肅殺,慕臨淵屏氣,將自身隱到了陰影中。
棲梧院內沒有一個婢女,也不見侍衛走動。屋內燭火閃動,隱約可見兩道人影,慕臨淵沒有輕舉妄動,隱去氣息,在屋外細細看著。
瞧那身形,應當是將軍夫婦二人,影子閃動,像是在爭吵。
屋內,兩人對燭而坐,室內燃著平日裏燃的香,因著大喜,淡淡的酒香藏在其中。
然而本應欣喜的將軍卻滿臉寒霜,看著麵前豔若桃花的婦人。
飲下那喜酒,將軍在聽過她的話時,幾欲將手中的酒杯捏碎,重重放在桌上,“柯兒,你讓我來便是想說這個?”
南柯素手描著那盛滿酒的白瓷杯子,隻點了點頭。
看著她的動作,忽而泄了氣,良久才開口:“這些年來我不夠聽話嗎?為什麼你還是要走?”
不可一世的將軍,竟說出這般低聲下氣的話來,實在讓人驚訝,可對二人來說,似乎早已習慣了。
南柯平靜地看著他,眼中不複平常世人前的愛意,“影子而已,你還想怎樣?”
她微微向前傾著身子,輕笑出聲:“勿安,你不會以為,時間久了,假的就會變成真的吧。”
將軍桌下的手緊握成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長歎一氣,眼裏盡是哀傷:“我自然知道,一直都知道,柯兒,給我個理由。”
“十年,我陪在你身邊十年,他為了南疏月拋棄了你十年,這樣鐵石心腸的男人,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他忿忿不平,可南柯卻毫無波瀾,甚至嗤笑:“你不過是我尋來的影子罷了,勿安,當年我就同你說過,你也知我的心意所屬,如今這般,豈不是太難看。”
沈勿安聽她這麼一說,知道自己多年來的溫柔想傾也比不過那個人,大手用力一揮,桌上的東西劈裏啪啦的落了一地,燭火被打滅,一室的黑暗。
黑暗中,他欺身將人狠狠抱在懷裏,跪在她的身前,聲音低沉顫抖,語中盡是哀求。
“不要走好不好?柯兒…我為了你,拋棄姓名身份,為了你,我甚至將這臉也換成了他的,心甘情願成了他的影子,在這將軍府裏困了十年,如此也不能換得你的心嗎?”
“柯兒,難道你的心中,從未有過我嗎?”
南柯見他這幅模樣心中也是不忍,可惜,錯了便是錯了,若當年她先看上的是沈勿安,而不是君於飛,也許他們幾人也不會如此。
年少時的沈勿安,也是都城中富有盛名的世家公子,出於武將沈氏,不同於他的哥哥沈嵐清,是個胸藏文墨的文生,風流倜儻,自然也得了不少世家小姐的青睞。
戰事結束後,沈嵐清繼承了沈老將軍之位,而他也成了個閑散公子,一次春遊,遇見了南柯,從此傾心相付,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也就成了這段孽緣。
後來君家事變,世人隻知君夫人魂歸天外,君將軍遭此一擊性情大變,卻不知真正的君於飛,早在傳出南疏月身死消息的那日就不知所蹤。
如今的君將軍,不過是一個因傾心南柯,不惜假死遁逃,改名換姓的可憐人罷了。
南柯還記得那日,他來到君府,神情堅決,說甘願成為她的棋子,那一刻,也許是有過心動的,但也僅是一瞬。
人說慕氏癡情,可癡情的人又何止慕氏,就如南疏月之於君於飛,君於飛之於她一樣,都是飛蛾撲火撞了南牆也未必回頭。
十年,她還有幾個十年?
好不容易,於飛因為君念辭的大婚出現,大婚之期,他一定會在都城多呆上些時日,她又怎會錯過這次機會。
所以今日喚勿安過來,便是與他挑明了,從此君府,便是他的君府了。
“勿安…”南柯輕撫著他的後背,臉頰貼上他的額頭輕語,“你知道的,若是你能接受一個虛假的答案,我不是不能給你。”
沈勿安身子一僵,緩緩放下雙手。
是啊,他從來都知道的。隻不過是將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認為十年的時間,就能讓她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