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中有一戶豪強,祖上參加過京師保衛戰的,立了戰功,後人脫了軍籍,來到杭州城中做生意,而且不論什麼行業,隻要賺錢定要沾手。傳到了這一代,已是杭州城中一霸,大小官員無不想攀附結交。
這家族中的少主名叫賈豪,這日正在後花園中飲酒,看自家小廝摔跤。忽聽下人來報:“東廠黑鷹求見。”賈豪此時正在興頭上,不耐煩地說:“不見不見,區區三品官也配見我?就說我病了,不能見客。”府裏張管家聽了,起身來勸:“少爺,這人不比平常客人,是九千歲身邊的紅人,今日前來若拂了他的麵子恐怕不太好,還是見一見吧。”張管家已服侍了賈家三十年,足智多謀,屢屢幫賈家渡過難關,因此賈豪一直把他當長輩,聽了他這麼說,不情願地喝退了玩鬧小廝,讓人帶黑鷹進來。
黑鷹跟著府裏的下人七拐八拐地才走到後花園,下人搶先一步進去道:“少爺,東廠黑鷹到了。”賈豪此時正坐在太師椅上在品茶,也不去理黑鷹,隻抬了抬腿,下人便下去了,隻留黑鷹在那裏站著。黑鷹等了片刻,看他並無理睬之意,知道是在故意刁難自己,想來個下馬威,如今自己剛到杭州,如果連賈豪都擺平不了,還怎麼完成九千歲的大計,便見招拆招靈機一動道:“賈兄所品之茶,香氣四溢,色澤嫩綠,扁平光滑,挺秀尖削,當是杭州名茶—龍井,且是龍井珍品。”賈豪放下茶杯抬頭審視他好奇地問道:“你一介武夫,居然還懂茶道。”其實黑鷹對酒是行家裏手,但對茶是一竅不懂,隻是昨日恰好喝過此茶,尚且還有些印象,故而能猜對。黑鷹道:“我跟隨九千歲多時,曾談及茶道,因此今日僥幸猜中。”賈豪勉強道:“九千歲帳下果然人才濟濟。”黑鷹微微鞠躬道:“過獎了,小人之才比起九千歲可是螢火比之皓月。”賈豪道:“很好,出門在外也不忘為九千歲造勢,”話鋒一轉想再考考黑鷹,“早聽說你是東廠第一高手,甚至是大明第一高手,恰好今日家中教頭在此,想請你指教指教。”黑鷹聽了,隻想自己是來辦事的,不願傷了旁人麵子,便找理由推脫,環顧四周,看見一張大石桌,頓時有了主意道:“兩人切磋,受傷難免,我以此石桌,教眾人知我手段。”說完走到石桌跟前,這石桌少說得有三百斤,黑鷹兩隻手分別抓著兩邊,穩穩地紮了一個馬步,大吼一聲,猛然抬起,將石桌舉過頭頂,手臂伸直,紋絲不動。府裏的護院家丁眼睛都看直了,一個個呆若木雞,四下交頭接耳,暗地都喚他神仙轉世。黑鷹長籲一口氣,又將石桌輕輕得放回原處,連一片塵土都沒有擊起來。賈豪起身鼓掌笑道:“好手段,這一場不用比了,來人準備酒宴款待。”
遠處傳來一人聲音:“力氣大有什麼用,水牛力氣還大呢,照樣是我吃它,它被吃,有能耐我們一板一眼過倆手。”黑鷹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個二十來歲的精壯漢子站在樹蔭下,手裏提著一截梢棒,眼睛露出凶光,正望著自己,好像再看獵物一般。黑鷹知道眼睛能露出這種凶光必是雙手沾過人血的,聽剛才說話的聲音,中氣很足也是內家高手,心下不敢怠慢,先雙手抱拳,問道:“不知是哪位江湖朋友,能否通個姓名?”賈豪笑道:“這都是我不好,剛才一席話把他引出來了,這位就是家中的教頭,名叫封濤。早些年在福建沿海做海盜討生活,曾和五六十個巡海軍士相鬥,竟還能全身而退,我看他有些手段,就收留他做個護院教頭。”封濤答道:“習武之人遇到高手怎能不起較量之心,今日我定要領教黑鷹高招,還望少爺恩準。”賈豪看他執拗,本想喝退,但自己玩鬧之心又起,也想看看黑鷹的真本事,便點點頭表示允許。封濤早等不及了,將棒拖在身後,快速奔向黑鷹,黑鷹見狀也不拿兵器,雙手架個門戶,隻等他來。那漢子心急,等距黑鷹三步遠時,梢棒直出,捅向黑鷹胸口。黑鷹早看破此招,但不想傷了和氣,閃身躲過,隻繞到封濤身後。封濤見狀,又使了一招回馬槍,黑鷹一蹲又躲過了,此時兩人已近身,長棒難以收回,封濤便棄棒向黑鷹打了一拳。黑鷹此時卻不躲閃,用胸口硬抗下了這一拳。隻聽悶沉的傳出“嘭”的一聲,黑鷹倒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封濤卻被這震擊震得手腕生疼,心中大怒,道:“好好好,假家夥不盡興,取真家夥來。”兩個小廝聽了,取出兩柄長刀。賈豪看黑鷹都不出手,也有意激他,“今日是以武會友,不宜動刀槍,別傷了黑鷹,傳出去惹人笑話。”黑鷹知道再不出手,連九千歲都要被人小瞧了,便要使出真本領。他剛才在和封濤交手時,已知對方實力路數,因此這回並不去拿兵刃。封濤見狀,冷笑一聲道:“你如此小覷我,死了可別後悔。”黑鷹隻是笑笑,站在原地,連門戶都懶得架了,此番更是激怒了封濤,他快步奔來,使出看家本領,“封式三刀”。這路刀法雖隻有三招,可勝在迅捷淩厲,隻取敵人要害,多少成名好漢都死在這三招之下,更有傳聞說隻第一招就足以橫行天下了,能接滿三招的從來沒有出現過。因此綠林都極為忌憚。
黑鷹想速戰速決,也不在躲閃,看他刀鋒快至,用掌心劃向刀背,穩穩抓住刀身。封濤的刀立時便停住不能動了,像插入石牆一般。封濤不死心,雙手去拔,想再使第二招,可刀卻紋絲不動。黑鷹手腕一轉,封濤拿捏不住,長刀已然脫手。黑鷹既將長刀奪了下來,進前一步,橫刀在封濤脖子前方。賈豪看了,拍手稱讚道:“黑鷹果然名不虛傳,這回我是真服了。請移步大堂一敘。”封濤滿麵驚異,自己廝殺多年,自認還算高手,沒想到竟是井底之蛙,不識天下廣闊。他再也不敢去挑戰黑鷹,轉身默默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