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見過蘇紫,勸說了一番,蘇紫有些心動,回話讓等一天,黑鷹欣喜若狂,將幾箱豪禮留下,信步下船而去。此時日已西沉,黑鷹也不回去,騎上馬匹,又向孫凱璟住處而來。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一處古香古色的客棧。不同別處喧鬧,還在店外,就聽見有管弦之聲,黑鷹將馬拴好,小二立刻從門口迎了過來,道:“這位客官真不湊巧,小人的店被人包了,不接待外客。”黑鷹摸出一兩銀子賞了,道:“我不為住宿,來這隻為見一個人。”小二得了銀子,喜笑顏看,忙引著黑鷹進去,問道:“這位爺通個姓名,小人去通報一聲。”黑鷹早聽見樓上有響動,已知孫凱璟位置,便一把將小二推開,道:“不需要你通報,我自己上去便是。”黑鷹這一下並沒有用多少力氣,小二才沒被跌倒,可也踉蹌向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又攔在黑鷹身前,一臉哀求道:“這位爺可憐可憐小人,樓上的主子吩咐過,不想要外人打擾。”黑鷹無奈,就扯了條長凳坐了,對小二道:“你就說東廠有要緊事想見他一麵。”小二聽了東廠二字,嚇了一跳,愣在原地,畢竟普通百姓誰沒見過傳說中殺七品官如殺雞的東廠,雙腿止不住戰戰兢兢,連忙將那一兩銀子從懷裏拿出來,又用抹布擦了一遍,又不敢直接放到黑鷹手裏,便將銀子放在桌角。黑鷹見他婆媽,佯怒道:“你這廝怎麼這般婆媽,耽誤了爺的事,大耳刮子扇你。”不料這句聲音大了些,吵到了樓上的人,隻聽樓上傳來一陣書生嗓音,輕質高雅卻暗藏內力,道:“何人大呼小叫?”小二暗自叫苦,隻得應聲道:“有東廠客人來訪。”又一男子聲音傳來,卻不像先前那聲,這次的嗓音沙啞幹癟,一聽就是個中氣不足的。這幹癟聲道:“既然是東廠的朋友,就請上來一敘。”
黑鷹不管小二,也不去拿那銀子,直接走上樓去,推門而入。隻見一張鬥豔牡丹屏風將屋子隔為兩室,前室一個妖嬈女子正在專心撫琴,指尖柔弱,靡靡之音流轉不絕,全然不顧進來的黑鷹。琴邊掛著一幅剛剛臨摹的《洛神賦圖》,用的正是沈文送來的難得宣紙,那孫凱璟一見便愛不釋手,非要一試,信手就將一副記在心裏的畫作一筆畫成。黑鷹也不理睬,便從側首轉將如來。隻見後室正中有張三尺見方的黃花梨木桌,桌上放著五盤硬菜,分別是蜜蒸熊掌,梨片果子狸,醬燜鵪鶉,蒜蓉駝峰,燕窩雞絲湯,上首坐著個男子,正是孫凱璟,一身肥肉,滿臉油光,左右各摟著個姑娘,皆是絕色佳人,微露酥胸,推搡間飲酒調笑,言語盡是汙穢之詞。左手邊坐著個年輕書生,也摟著個姑娘,卻不似前者輕浮,隻是飲酒作詩而已,正是沈文。黑鷹卻不認識,隻當是他們是要好朋友,全然看不出他們也是剛剛相識。沈文見來者氣度不凡,孔武有力,又聽他自稱東廠來人,已猜著七八分了,暗自罵道:“該死的,我好不容易將孫凱璟哄騙一陣,眼看就要得手,這時殺出個黑鷹來,定是來者不善,需要小心應對。”
黑鷹自去下首坐定,雙手抱拳對著兩人微微一鞠,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敬道:“在下是東廠黑鷹,久聞臨淵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姑娘端起酒杯,孫凱璟一飲而盡,打著酒嗝,又埋頭親了親姑娘脖頸,含糊答道:“我與東廠素無瓜葛,為何來次見我?”黑鷹親自為他滿上,道:“我素來敬重先生才華,特來次一敘。”按理說以黑鷹身份,就是一方封疆大吏也不敢讓黑鷹倒酒。可孫凱璟卻完全不買這個麵子,依舊埋在姑娘胸前吸蹭。要擱以前,孫凱璟絕不敢這般無禮,今日此番作為,全因在各省官員那裏,聽到了些風吹草動。朝廷的風向說變就變,在這節骨眼上論誰也不想和東廠有所來往。黑鷹強忍一口怒氣,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先生是清流,若是不願結交我這個拙笨武夫,我這就走。隻是可惜了蘇紫姑娘。”說完轉身就準備離去。孫凱璟聽了這名字,如被雷擊,頓時呆住,回過神來,一把將懷中女子扔在地下,跳起身子道:“你剛才說那個姑娘?”兩個姑娘皆閃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