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冰釋前嫌(1 / 3)

斑駁的青石石階早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得光溜,依稀可以看見腳印大小的淺坑,旁邊角落裏爬滿鮮嫩青苔,看來已有些年頭。石階兩邊各是屋舍院落,燈火通明,幾個莽漢脫得精光,正在一旁扳腕角力,看熱鬧的圍成一圈,時不時傳來喝酒調笑之聲。沈文看在眼裏,與龍剛耀一起眠宿花柳,一起喝酒打架,一起指點江山,一起泛舟江湖等等往事浮上心頭,眼眶早已濕了。剛走到一半,就聽見龍剛耀爽朗的笑聲,吆喝著:“再烤一隻羊腿。”沈文聞聲抬腳跑去,闖進正堂,隻見龍剛耀一手提著一隻羊排,一手提著一瓶好酒,滿嘴流油,正在那兒大快朵頤。戚興麵前是一碗滋補羊湯,濃白的肥油配上青綠的時鮮,外加幾粒枸杞,真是寒日中的大補。衛廣喝了數壇,可還是強撐著,偶爾吃兩粒酸棗醒酒。

這夥人見沈文火急火燎從外麵進來,手上都停了,呆呆地望向龍剛耀。見他將手中羊排丟在一邊,把手在身上擦拭一番,從虎皮交椅上一躍而起,正待上前相敘離情,可還未邁出幾步,一雙油手就停在空中,像是碰到一堵看不見的牆,依舊怕他嫌棄,再也不敢前進分毫。沈文咬著嘴唇,雖已知道他過的不順心,身子不像以前硬朗,但從沒料到是這個瘦弱的樣子。發紅的眼眶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扶著門框相顧無言。對視良久,早已勝過千言萬語。衛廣乖覺,大笑著走到沈文旁邊,一把拽住右手,道:“來的太遲,都等你好些時候了,必須罰你幾杯。”拉到龍剛耀身旁,又拉住他左手,相互疊在一起。多虧衛廣此舉,不然他們兩個能對視到天明。

龍剛耀一雙枯癟的手緊緊握住沈文,激動地難以自已,聲音顫抖道:“賢弟,我想你想的好苦。”沈文感受到他布滿皺紋的大手,不忍看他,底下頭去,哽咽道:“於你落難而不顧,我又算什麼賢弟,倒是你受苦了,竟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我真是心疼。”龍剛耀怕他太過自責,急忙喝止道:“休要如此說,你勸我離開已盡了心,是我自己不願廝殺,自甘下流,與你何幹。”沈文這才敢抬起頭,目光相接,淚水再也忍不住,一把撲倒龍剛耀懷裏。衛廣為他們分別斟了一杯酒,拉他們分賓主坐下,道:“你們兩個就是有什麼誤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休要再提。飲了此杯,冰釋前嫌。”戚興也趕過來,舉杯道:“大家好久沒見,以前的鬧心事休要再提。”眾人齊飲一杯,大笑而過,和好如初。

愁雲密布,狂風呼嘯,吹得門窗隻響。沈文環顧一圈,沒見著陸清瑜和徐雅,便問道:“那兩個呢,怎麼不見?”衛廣道:“陸清瑜已有三分醉意,外加上吃了幾條新鮮虹鯉,肚中有些不適,解手去了,一會便來。徐雅身子還未恢複,見天色不早,揣了幾個橘子,已先去歇息。”徐雅確實去休息了,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總是擔心安福安危,暗自向菩薩祈禱。沈文便將此去向安福求情之事說了出來,衛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長籲一口氣道:“他沒事就好,總怕他已經被活剝了。”正說之間,陸清瑜解完手回來,見他們已在一起嬉笑,便知誤會盡消,心中滿是歡喜,也入席而坐。

衛廣見人員已齊,便正色說起大事,商議道:“東廠一夥想借著孫凱璟的聲勢,拉攏清流文人,以求自保,成敗就在這幾日,你們有何高見?”沈文正愁此事,倒不是為了朝中誰人做主,隻覺得太委屈蘇紫,便道:“我想明日去殺了孫凱璟,你們覺得如何。”陸清瑜怎麼會舍得讓孫凱璟死了,反駁道:“這人還有些用處,要是能拉攏過來,為皇上所用,豈不甚好?”衛廣接連搖頭,道:“說的容易,東廠以蘇紫為餌,他現在早死心塌地了,我們手裏又沒有能匹敵的籌碼,他那裏會幫皇上。”戚興道:“這有何難,沈兄連日往蘇紫那裏去,定是和她相熟的,有他幫忙不就行了。”沈文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道:“我已和蘇紫約定,要相守一生,出賣蘇紫的事是絕對做不來的。”衛廣一愣,隨即起身賀道:“恭喜陸兄抱得美人。”陸清瑜還欲再勸沈文,可這些人都是起身作賀,隻得止了,改口道:“既然沈兄不願蘇紫姑娘為難,那孫凱璟不能為我所用,還是趁早殺了,以絕後患。”沈文巴不得孫凱璟早些去死,一拍胸脯道:“這個自然,我到孫凱璟那裏去過,和他相談甚歡,他自然會見我,到時趁機結果他性命。”衛廣歎道:“可惜了清流名士這勢力不能為我們所用。”陸清瑜也顯得有些懊惱,可思索一番,又思一法,道:“要想獲得清流支持,不用孫凱璟也未嚐不可,國子監那麼多人,還愁沒個人站皇上這邊,再說沈文在文人裏麵也是有名的。憑國子監和沈文的才華地位,若要聲討閹黨,定會一呼百應,雖不及孫凱璟影響甚廣,能獲得十成支持,少說也能得六成了。”這麼一說,衛廣猛地想起國子監一個人來,正是錢嘉征,這人天啟元年中榜,家族盡是以直諫聞名,若和他知會一聲,定能得他相助。龍剛耀雖不懂文章,可勝在手裏人多,也想相助,便道:“從明日起,我讓兄弟們到酒樓、茶館、妓院、賭坊等地散播九千歲的罪證,憑我手下的一幹兄弟,白的都能說成黑的。”龍剛耀投靠賈豪之後,也算投靠東廠,因此稱魏忠賢為九千歲,一時改不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