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營外山林(1 / 2)

廣寧後衛屯地處河穀,加上兩邊山溝的雨水彙集到此處,讓周圍充滿水汽,滋養無數生靈,若要用心尋找,人參靈芝也能尋出一大筐。不過戚興不為珍貴藥材而來,他隻想找到市麵上常見的青蒿,挽救二狗的性命。他沒有多少時間,從馬乾世無奈的語氣能聽出來,二狗的賤命隨時會被閻羅收走。他越過結冰的大淩河,到了河穀東麵的鬆嶺山中。沿路皚皚白雪,冰花霧凇看似頗有詩意,好似人間仙境。但戚興不敢怠慢,他剛剛看見一兩隻掉入雪坑被凍死的麋鹿,這些是獵人留下的深坑,當然還有官兵挖的陷阱,但是曆經多代,沒人說的清何處危險何處安全。戚興可不想落得同樣下場,萬一誤踩陷阱豈不是身敗名裂,連戚家都要遭江湖中人恥笑。他謹慎地在及膝蓋的積雪中蹦跳,費了好大功夫,冒著生命危險,終於衝到山溝陰麵。

此處積雪更厚,足有三尺餘深,戚興下半身全落到雪裏,冰冷的寒氣順著衣角一股腦灌到棉衣中。他打著哆嗦,撞開軟綿綿的積雪,露出下麵的枯黃的幹草來。青蒿長得豎直,呈青綠色,葉片為圓形或鋸齒狀,極好辨認,他蹲下身子粗略瞧瞧,皆不是所要找的草藥。再撞開身邊積雪,繼續翻找,還是隻有枯草,半點綠色都瞧不見。足足尋摸了半畝地,撞開的積雪都堆成小山,露出的草木盡是枯黃,隻有些許青綠,但也不是要找的青蒿。戚興衣襟濕透,冷氣襲身,力氣漸漸流失,再耽擱下去,定要凍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危急之時,戚興雙手抓進泥土,心有不甘,咬牙切齒,暗自禱告道:“若是我不能救士卒性命,不能重振戚家聲威,就叫我死於此處。”說著以頭搶地,朝著鬆嶺山主峰重重磕了五個響頭。說來也奇,轟的一聲,麵前積雪被震得悉數落下,露出一個五尺見方的大坑,足足一丈深,坑裏溫暖如春,芬香撲鼻,草木竟然皆是青綠色。戚興大喜過望,縱身跳入坑中,凍僵的四肢都舒展了。他伸手捏住草莖,仔細辨別,終於找到五枝青蒿,真是翠綠嬌嫩,恍如新生。戚興拿了青蒿,跳上地麵,朝著鬆嶺山恭敬叩頭,道:“多謝山神保佑,他日若成不世之功,定要修廟祭拜。”說完立刻回身返營。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回去的路上,戚興步履輕快,踩著先前的腳印,更是有空欣賞沿途風景,北國風光果然與眾不同,戚興兀自陶醉,不妨林中突起烏鴉驚叫,在這寂靜曠野由其顯得聒噪,好像隻有二裏之遙。戚興心中怪道:“烏鴉不是吉祥物,難不成有災禍?”便縱身往聲響處打探。他將青蒿藏在胸前,抽刀在手,壓低身子,在雪中蹲姿前進,生怕惹到熊虎等猛獸。粗莫估計到了聲響處,果然瞧見樹上有個老鴉窩,一隻渾身漆黑的老鴉正在撲騰翅膀,撕心哀嚎,樹幹還有顏色鮮紅的血跡,地上散落幾根黑色羽毛。戚興伸手擦拭,那血跡未幹,在冰天雪地還留有餘溫,顯然是剛剛留下的。戚興當是什麼猛獸將另一隻烏鴉捉了去,便挺刀四下巡視。這一巡視不要緊,竟發現不遠處有一排清晰的腳印,足有三寸深,看來留下腳印的人健壯無比,遠超常人。戚興心疑,這裏人跡罕至,就算是明軍都懶得來,尋常百姓更不會冒著危險深入叢林,那又會是何人至此?突然他猛地想到,莫不是這片林中暗藏韃子斥候?不由得將刀握得更緊,趴在雪中,靜靜觀察周圍。然而周圍除了烏鴉的哀嚎,就再沒有別的動靜。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林子中一個人影也沒有,戚興緊張地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掌心的汗水已經浸濕了刀柄。越是平靜,越覺得不安,本想仗自身武藝沿腳印追下去,但又怕中了圈套,權衡再三還是從長計議為上策,於是悄悄起身,向哨所退去。走到大淩河邊,麵對結冰河麵,戚興越發想不通,難不成他們真敢從河穀進軍,如此一來麵對錦州主力的火炮,豈不與送死無異?

待他回到營中,早已是申時,眾人已經開始吃晚飯。嫋嫋炊煙迎風飄散,聞到的是開水白菜的味道,與悅來客棧的開水白菜雖是同名,但內容卻千差萬別,這裏的開水白菜真的是隨便抓團冰塊燒開,煮些爛菜葉子,能吃飽就不錯了。戚興在雪中待了數個時辰,又餓又冷,咽了口水,忍住肚中饑餓,翻過圍牆,卻不去夥房,徑直跑到營中最好的磚房前麵,重重敲打王庸醫的木門,生怕再遲一步,救不回二狗性命。王庸醫雙目通紅,打開老舊的木門,見外麵立的是戚興,渾身是雪,沒好氣地說道:“你神色尚好,來此做什麼?”戚興捂著餓扁的肚子,將青蒿取出,放到王庸醫幹枯龜裂的手中,連聲叫喊:“快快煎藥。”王庸醫接過草藥,放在鼻子前麵一聞,驚喜萬分,又放到日光下照看,果然是上好青蒿,連忙問道:“你從何處得到此物?”戚興還等著吃飯,絲毫不理會王庸醫問題,交過草藥便衝向夥房。王庸醫看他背後衣襟尚濕,已猜到他去處,忍不住點頭微笑,不禁讚賞道:“沒想到營中還有如此人物,營頭多次尋找無果的草藥,他竟然一次便找到了,真不愧是將軍的兒子。”自去將草藥碾碎,分成三份煎熬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