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身形略顯佝僂,竟有幾分老態,渾濁的雙目陡然迸射出一抹精光:“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僅僅隻是因為你是上官家的人嗎?我捫心自問對你不怎麼樣,你若是不想牽涉其中,大可以一走了之,我不會攔著你了。”
“上官大人,你要是懷疑我別有用心,那就算了,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自己想辦法去查!當然,你如果不想我去拆穿什麼,那你也可以殺了我!”上官單沒打算走,這些天相處下來,她大約猜得到上官儀的心思,殺人這種事情,他還幹不出來。
“你當我是什麼人了?”上官儀平靜的坐在她對麵,四目相對之下越發覺得慚愧,“到底……是我不對,我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強行將你弄到這裏來,要不是因為我心比天高,婉兒也……她也……罷了,這都是我造的孽,隻是我不想連累上官一族,你是個勇敢的姑娘,如果你願意,我想你來做這件事,應當還能保住上官家。”
這種充滿死寂的話讓上官單心裏很不舒服。
“保住上官家的方法很簡單,你是陛下的臣子,是忠誠於大唐的,你隻要將這件事告訴陛下,陛下明察秋毫自然不會降罪,更不會遷怒所有族人!”上官單一想到現在供奉在上官宗祠裏的父母牌位,輕咬下唇,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獨孤長岸看自己的眼神。
他表麵上看起來儒雅斯文,但是眼神裏充滿了霸道和貪婪,那張皮隻是他的偽裝而已。
“不,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我根本就沒有證據能洗脫自己的嫌疑,我……我早就已經被拉下水了。”上官儀心裏多少存在些許顧慮,畢竟上官單不可能全心全意為他好,甚至對上官家的心,他也不能確定,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她的模樣,便會不自覺的和她說這些本不該說的話。
上官單隱約想起當時和獨孤長岸說話時上官儀的臉色。
仔細想起來,好像不是為難,而是……被威脅。
獨孤長案憑什麼保證說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上官儀不會去揭穿他,反而會替他遮掩甚至不得不與他同流合汙?
“你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
“此事你不用知道,你隻要去找楊公爺揭發我的事情,就可以了!”
上官單覺得惱怒:“這個時候你還想利用我跟楊公爺的關係,保下上官全族,你憑什麼認為他就一定會相信我的話,又憑什麼認為陛下會因為楊公爺,而不遷怒於其他人?你若是有這個信心,你為什麼不親自去告訴他,將功補過,難道不是更好嗎?”
“可我和他並沒有什麼交情,甚至因為你的事情,楊晨早就記恨上我了!”上官儀氣的胸口起伏,耳邊就傳來一聲冷笑。
“所以你覺得我沒有因此記恨上你?”上官單玩味的看著他,懶得再多說廢話,站起身來打算出去,“不是誰都如此心胸狹窄的,成大事者若不能海納百川,你以為他憑什麼站在那個位置上?你若是相信我,那就按我說的做,自己去和楊公爺自首,我信他不是公報私仇的小人,若是如此,他也不會僅僅因為和我是朋友便如此大費周章的幫我,上官大人,世上還是有單純可信的人的,隻要你不是真心想要幫著獨孤長岸,怎麼都會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願不願意是你自己的事情,畢竟你想要做一個為了上官家而忍辱負重的偉人,我也攔不住你。”越說到後麵,語氣越是譏誚,上官儀聽出來話裏的嘲諷意味,喉嚨緊了緊,澀的厲害,上官單卻已經出去了。
夜幕沉沉,天上也沒幾顆亮堂的星星,看樣子這幾天都要下雨了。
上官單前腳剛走,上官儀後腳就匆匆出了書房,一頭紮進後院裏,沒一會就聽得小廝和管家慌慌張張的大叫聲。
“老爺!天冷可不能洗冷水澡啊!更何況這還是井水!要是不留神,可會掉下去沒命的!”
上官儀腦袋從臉盆裏探出來,覺得管家跟隻烏鴉一樣又吵又煩,一嘴的口水全噴他臉上,要是他沒記錯,管家的風寒可是還沒好的,這樣一來他沒被冷水凍著,反倒是要被他傳染。
到底是故意的還是裝傻?
“老爺,您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上官儀歎了口氣,念在管家時常這個那個出現些許腦子方麵的問題,也就沒脾氣了。
習慣了也。
“無事,就是想要清醒一下,你且著人去打聽打聽,看看宮宴什麼時候才散,如果散了,就回來告訴我一聲。”
管家連連讓邊上小廝出去打聽,拿著帕子遞給上官儀讓他擦臉:“老爺可是要去宮宴?”